炕与床

 

床者，卧具也。炕者，亦卧具也。

床，大多数地区大多数人睡觉的器物，一般用竹、木等材料制作而成。

炕，中国北方地区人睡觉的器物，一般用泥土砖石砌建而成。

炕，需要使用燃料烧才会发热，有些地方叫“烧炕”，在我们家乡把烧炕的这个过程叫“填炕”或“煨炕”（动词）。使用的燃料一般都是牛羊马驴等牲口的粪便,最好再和一些冬季在苜蓿地、草皮上扫来的茅衣或枯枝树叶，称之为“填炕”（名词）。“填炕”的丰欠程度决定着炕的冷热程度,也就决定着你的冬季是寒冷的还是温暖的。在那物资匮乏的困难年月里，“填炕”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显示着女主人的勤快或懒惰程度,显示着女主人的持家和谋划能力。在这一点上,我的母亲无疑是很成功的。母亲的勤劳和谋划让“填炕”基本没有太缺乏，母亲过硬的填炕技术让炕火很少熄灭过。虽然白天没有棉衣御寒，但是有了热炕，在漫长寒冷的冬季夜晚，窑洞里好像也不至于太冷。尽管弟兄几个扯着盖一床并不太大的烂棉花被子，在热炕的被窝里已经相当暖和并惬意了。

竹席，是土炕之上的铺陈之物。小时候，有很多人家的土炕上连竹席都没有，直接睡在土炕之上，有一张竹席铺在炕上已经算是奢侈品了，更别说褥子，毛毡了。在热炕竹席上睡到天亮，竹席的纹理一条不漏的全部留在屁股上，用手一摸，凹凸有致，纹理清晰，简直就是一件加工精美工艺品。

北方的冬天寒冷漫长，也许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以前，很多北方的农村地区和我们家乡一样，除了火炕，再也没有御寒取暖的设备。今天，虽然房子里冬季有火炉，但炕仍然是北方农村重要的取暖设施。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离不开热炕，他们居住的房间里可以冷一些，但是炕必须很热，才能睡的暖，睡的香。

可惜贱命的我自从上高中住校以后,逐渐适应了冰窑般的学生宿舍的冷床,从此以后就再也无法适应热炕的那种炙热。每次回到老家的热炕上,我几乎都是辗转反侧一夜难以入眠,无法享受这人间一大美事。

90年代中期，已经不再动手做木工活的父亲，乘着兄长装潢房子的机会，让木工做了一张简易木板床。这张床夏天就搭在平时没有住人的厨房，供我暑假回家时睡觉。冬天来时，因为厨房不住人，不生火炉，父亲会把床又挪到自己睡觉的房间，供我寒假回家时睡觉。本来不太大的房子，少一半的位置被炕所占据，多一半的空间又搭一张床，屋内空间显得非常拥挤。兄长们曾经多次抱怨父亲在那么狭小的空间为什么要放一张多余的床，可是他们哪里懂得父亲的心思？只有我明白，这张床尽管平常没有什么用途，实实在在是挤占本就不太宽敞的屋子空间，但那张床寄托着父亲对小儿子我的深深的爱。

这个春节回家，我发现床的位置又变了，床板被直接放在父亲睡觉的炕上。这样屋内空间稍微宽敞了一些，既保证了我睡在床上而不是直接睡在我无法入眠的热炕上，又睡在了父亲身旁，入睡之前可以和父亲唠上几句家常。也许这又是父亲在反思了兄长的抱怨之后的改革措施，这种改革又让我在有限的时间内和父亲更亲近了一些。

父亲挪床时也一定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