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带了两年高一，算下来是第四届学生了，办公室的老师都在吐槽学生一届不如一届：智商捉急、情商不在线、而且学习态度还不端正。也许是小城市的优质生源外流，也许是义务教育的普及，高中毛入学率不断上升，或者是偏远地区的教育水平在下降，总之明显感觉到生源质量下降。不说一届不如一届，反正是学生的想法越来越多，应试教育的高中阶段被高中地的认可度在不断走低。

小城市出身的我，高中时代也曾梦想到大城市闯一闯，后来选择了师范，回到了家乡。其实并不是有崇高的执教理想，真的是选择一份职业——但是现在跨过了职业倦怠期，倒觉得教师很棒。抛开教学生涯中其他的琐碎不谈，课堂内外和学生的互动、甚至说斗智斗勇都是有趣的事情。随着教学年龄的增长，我的思维模式也在不断固化：好好读书，有个漂亮分数，考个好大学，去大城市看一看，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不成为社会的累赘——要是顺便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并实现了理想，也是极好的。我觉得自己不可能是前浪，也不能算是后浪——哪怕身体年轻，其实心态已经渐渐苍老。

这一波00后的孩子，确实有一部分不再认同我的观点。他们不再认为读大学是人生的必备途径，对知识的感知也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向往明星般光鲜亮丽的生活，认为网红也是他们未来的职业可能，对家长和老师的态度截然不同，我甚至接触到一个学生以举报老师为乐——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曾经受到老师的不公正对待，也许是不认可老师的说教，或者说仅仅是追求刺激，但是某一些学校对学生的捧和对教师的严苛我是真的目瞪口呆）。今年开学时间不长，但是本地区已经出现了几起学生自杀的案例，前段时间举报教师猥亵的案例也不绝于网络。现在网上的风气往往是非黑即白——隐形于互联网不用承担责任，口诛笔伐似乎也只需要一点时间成本却能获得积达的快感。但恰恰是这样，很多人都已经忘记对事实的追问和对真相的尊重，一些媒体也十分擅长抓取关键字制造爆款文字，获得极高的点击量，催生的网络暴力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选择性忽略，也忘了这是可能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也许是当年大学生的稀缺让当时的大学生收获了财富、名望地位，所以再国家大力投入教育提高国民素质的时候人们误以为读大学是绝佳的、逆袭的途径。一代一代人的思维固化让我们都认为大学是最公平的晋升通道，有人以优越感示人，也有人因失败而落寞。职业千万种，干一行爱一行或者说爱一行干一行都可能或者都应该是是人生的意义所在。人生来便是不平等的，非要全部去挤一挤高考的独木桥是对学生个性的抹杀和对社会观念的扭曲，因材施教不是因教材改变，而应是因人才变化。人类文明的发展信息的通达让学生接触了更广阔的世界，但是恰恰是信息的爆炸让我们来不及进行信息的求证和筛选。而应试教育的推广也让这一些半大不大的孩子，并没有筛选信息的能力，或者说，也没有筛选信息的意识。生活再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幸运的，确实有悠久的文明传承下来；同时也是不幸的，信息的爆炸其实是某程度的信息贫瘠——我们在盲目的接受信息，来不及辨别和甑选，极容易被煽动，被当枪使，极容易失去思考的能力。

在这一年我常常思考一个学生在想什么，会问他们。会和他们交流和讨论。也有学生觉得读大学找好工作完成自己的人生理想就是自己的一生，也有孩子觉得自己的人生无限可能，但是也有学生认为自己的人生无望。他们过早的接触到社会的阴暗，确实已经不惑之年。一个高二的女生头发花白，说是从初二开始渐渐白了头发，持有坚定的独身理念，跟我说男生没什么用（我侧面了解她的家庭状况，双亲和睦但是家庭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开放二胎之后一直在想生一个男孩子）；一个学生梦寐以求都是当明星，瞒着家里报名各种选秀，玩抖音快手，不放过一切可能圈粉出名的机会（小时候曾被老师夸赞唱歌好听，觉得唱歌是改变自己命运、快速走上人生巅峰的途径）；一个学生坚定的想考清华大学，没日没夜的学习，晚饭时间都拿来背书以致于曾数次晕倒（家里父母严厉，总是比不过考上北大的堂哥）；还有一个小女生觉得自己能当网红，玩抖音快手各种稀奇古怪的举动；还有学生漫无目的在学校睡觉恋爱混日子，我相当长时间以为他是家里有产业继承只是来混文凭的——后来才发现父母离异跟着爷爷奶奶的孩子，家境一般而且奶奶还常年有病（问过他未来怎么办，出去打工，像父母一样）。

我突然想起一个悠久的故事：一个孩子在山上放羊。有人问他放羊干嘛。他的回答是卖钱长大娶媳妇。娶了媳妇干嘛？生小孩让他放羊。生下来的小孩也是放羊、长大、娶媳妇？倒是可以改一改了：你长大了怎么办？打工、结婚生小孩；生下的小孩呢？打工、结婚生小孩。轮回吗？我们明明是接受了这么悠久的文明啊，为什么还是固化了自己的思维？职业不止一种，生活也不该是只有成家立业这一种可能。

这一批小孩是后浪吗？肯定有人过着视频理的生活，但是我没有看到这样的小孩——也许是我深处的地方太偏，也许是我对小孩不够了解。我也不是后浪，我也不可能是前浪。孩子们远比视频里呈现的更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