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了她家里，似乎她很不乐意，不知是不乐意我还是不乐意地理这门课，坐的离我老远，见妈妈一口一个老师，又端水又削果，她更是黑着一张脸坐着，后来妈妈出去了，她愈发拘谨起来，搞得我也不好意思起来，值得央她弹个曲子听，反正我也听不懂，只顾说好就是。见她脸上好些才调笑说“我看你弹得挺轻松的，所以我长这样，也不算吓着你了是吧？”那孩子噗一下笑了，低低说了句“弹琴只要记得指法就好。”听得这一句我内心咆哮活该你弹不好琴呢！不过嘴上自然没说，便笑她“所以地理物理这种带理字的才讨厌，背了很多还是觉得自己弱爆了，是吧？”听这一句，她才抬眼看我，看来要得到一个学生正眼瞧着也不容易！

        好了好了，得一个正眼我就放心了，丢了一页填空题给她，心想我倒要看看，所谓“没学好”是多不好。我做了很充足的心理准备，若是她写不出，那只能像上新课一样给她讲。但是当我发现她分明写出了大半的东西，却连自转和公转是什么都不懂，我还是全线崩溃了——她高一上学期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地理知识点当古诗词背了吗！！！

        第一章第一节，我讲了一遍，她也都掌握了；第二节我没有直接讲，先让她看了一回书，问她，这部分讲的啥？她也聪明，直接给我念了大标题，我……这你也不能说她说的不对啊。她不懂什么是太阳辐射，不知道什么是磁暴，这都没关系，可以忍，但是等我让她解释为什么太阳能是大气运动和水循环的能量来源时，她竟然问我“水循环是什么，学过吗……”

       请让我死一死。

       好，没关系，连自转公转都不懂的学生，我也不要求她知道水循环了。好好讲解了一番，然后拉着她聊天，聊学校八卦，一起说政治历史的坏话，一起吐槽英语单词太难背了。半个小时之后我突然停下来，让她画出水循环的示意图，一点不差，一百分。后来我问她，背的还是已经理解了？她笑笑，有些忸怩，“理解了一点，背的多些，我已经习惯了，看到一个东西，如果要掌握，就会去背。”

        好了，问题找到了，她给我说，政治老师是这样教的，背书，这一段都给我背下来，明天早上默写。历史也是背，英语也是背，生物也是背。她真的是习惯了，有时候迁移就是这样可怕，束缚起太多东西，她给我说自己已经习惯到了连数学解题思路都想背下来的地步了——在她已经完完全全习惯了这种学习方式的时候，我突然出现了，不许她背书，一遍一遍推理，一次次将理解，跟她一起慢慢概括，三个小时才学了一点点东西，她当然一下子难以接受，后来只得合上书本聊天咯，讲了一些地理的发展，讲了一些新技术，我只求她能发现地理的趣味，只求她认定地理是一门高大上的科学，好在最后她也觉得好玩，只是再好玩都不能改变地理太难的本质——这是本质啊？

       临走我给她说，你才高一呢，别让逻辑思维都丧失了，成了复读机，网上那么多吐槽文科生的帖子，你看了难倒就不觉得讨厌啊？

       临走她把我送到门口，没了拘谨，没了扑克脸，看着我出门，欲言又止，最后挤出一句“我尽力就是。”

       她那句我尽力，在我简直如听仙乐！

       很多东西，并不是说你不能去改变，可能是缺少那样的意识，可能是缺少一点勇气，可能只是缺一个肯跟你一起努力的人。而我们的工作是什么呢，大约就是唤醒那样的意识，给他们一些勇气，再陪着他们走一段这艰难的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