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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继续读《恋地情结》8.恋地情结与环境(上)

热度 1已有 234 次阅读2018-12-10 21:46 |系统分类:地理学科

前面可以看作铺垫,开始恋地情结主题。
之所以现在我能够接受段义孚,可能和过往和现实的需求有关,因为欠缺,所以需要弥补。虽然地理老师大多是理科出身,但由于地理跨学科的特点和现实的中学分科中地理隶属于文科阵营,或受文科的熏陶或者个人爱好,地理老师的文科素养应该好于纯理科老师,但是这还是远远不够的。从本书前半部分来看,如果我复读想基本弄懂的话,需要查找的资料备注至少不会少于原文(尽管段先生的书不属于高深的理论性著作,但是涉猎太广泛,不是我们已有的知识储备所能包含(3+2之前的高考语数外政治全考理科7科文科6科,尽管没有会考但当时的应试还没有现在这么登峰造极,高一是开世界历史课的,但段书中的知识要广泛的多,由于对于这些常识性知识的欠缺因此影响对恋地情结的理解)。而这还是上世纪70年代的作品,也许这就是经典,至少我没有读出哪些理论或者观点过时,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个世纪,而这正是我的经历的岁月)。尽管初衷是弥补一点过去的不足,而越读越发现需要补的课实在太多太多。而无论落实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还是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我们所做差的太远太远。萦绕在我心头的是:段义孚所研究的为什么我们忽略了。

这节内容多分两部分吧

8.恋地情结与环境

   67两章里,基于对环境态度与价值观的重点关注,我采用了“文化一环境”简单的二元模式来说明它们的含义,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对这个二元模式从两个方面进行了阐述,先是从文化的视角,然后是从环境的视角8.9章里,我会继续采用类似的策略、但会缩小考察的范围,专注于人类对地方之爱(即恋地情结)的特定表现本章的主题包括以下几方面:第一,人类对环境的反应是通过哪种方式进行的,从视觉反应、美学鉴赏到身体接触,可能各有不同的特性;第二,健康程度、熟悉程度与恋旧程度与恋地情结之间分别具有怎样的关系:第三,城市化会如何影响人对乡村与荒野的鉴赏这么多主题堆砌起来,显示出了恋地情结所具有的复杂性。不过,这一章有一个重要问题仍然是贯穿给终的,即恋地情结的范围、类别与程度是怎样的。到9章,我将会探讨环境要素是如何渗透进恋地情结里的。需再次提醒的是,人类的情感与情感所倾注的对象之间是不可分割的,将恋地情结和环境分开讨论只是为了行文的方便而已。

恋地情结

    恋地情结(topophilia)是一个杜撰出来的词语,其目的是为了广泛且有效地定义人类对物质环境的所有情感纽带。这些纽带在强度、精细度和表现方式上都有着巨大的差异。也许人类对环境的体验是从审美开始的。美感可以是从一幅美景中获得的短暂快乐,也可以是从稍纵即逝但豁然显现的美之中获得的强烈愉悦。人对环境的反应可以来自触觉,即触摸到风、水、土地时感受到的快乐。更为持久和难以表达的情感则是对某个地方的依恋,因为那个地方是他的家园和记忆储藏之地,也是生计的来源。

   其实,恋地情结并非人类最强烈的一种情感。当这种情感变得很强烈的时候,我们便能明确,地方与环境其实已经成为了情感事件的载体,成为了符号。在希腊悲剧诗人欧里庇得斯的笔下,人类的情感具有重要性的顺序,或许这适合于所有的男人。他写道:妻子,沐浴在阳光下的爱人,双眸盈满了美丽的海潮。春季,大地到处鲜花盛开、流水潺潺,有那么多值得赞美的景色。但对于那些尚无子嗣却满心期盼的人来说,新生命给屋子带来的光明才是最可人、最让人欢喜的东西。”①

Quoted in H.Rushton FaircloughThe Atiude of the Greek Tragedian toward NatureToronto:Roswell&Hutchison1897),p.9.

欧里庇得斯(公元前480年——前406年)与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并称为希腊三大悲剧大师,他一生共创作了九十多部作品,保留至今的有十八部。

美学鉴赏

  艺术史学家肯尼斯·克拉克爵士在强调视觉快感的短暂性时说道:“我曾假设了一种可能性一一人们享受纯粹美感的时间会很短暂,不会比闻到橙子气味时的快感更长。案例研究表明,果然这种美感连两分钟都延续不到。①”为了能更长时间地投入到一项伟大的艺术品里,很有必要多掌握一些历史批判方面的知识,因为它们会让你花时间反复去琢磨一件作品。克拉克爵士认为,当他欣赏一幅画的时候,如果能回忆起画家的生平,思考面前这幅画在画家的发展历程中占有怎样的地位,他对艺术的感悟力就会自然而然地提升;忽然间,这些往事会让他发现,画作里有一些被忽视掉的妙笔,在之前从来没引起过自己的注意。克拉克爵士关于艺术鉴赏的这些观点,同样适用于分析人们对风景的鉴赏。一般来说让人们专心致志欣赏景物很难,除非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比如说联系到一些历史事件,眼前的风景就会变得神圣起来,或许还能让人注意到其中隐匿的细节,例如地质条件和结构等等。卢卡斯曾谈及历史关联的重要性:

   “当我第一次从亚得里亚海望见了高耸入云的阿克罗塞洛尼亚山②时,第一次从萨罗尼克海望见疏卡底亚海角在阳光与风暴中泛出的白色时,第一次看到海美塔斯山在夕阳中泛出的粉红色时,总觉得有一些东西比诗歌里表达出来的为强烈。但在新西兰或落基山脉,同样的形体与色彩却给人以不同的感受。我想,至少有部分原因在于两千年前创作来的诗词使得这些风景显得更为壮丽,或许是苏格拉底之死使得海美塔斯山的夕阳具有了那样一份记忆。”

Kenneth ClarkLooking at PictureNew York:Holt,Rinehart 8.Wiston.1960),pp.16-17.

②阿克罗塞洛尼亚山位于古希腊西北部城市伊底鲁斯与马其顿之间。—译者注

F.L.Lucas The Greatest Problem and Other Essays(Londoncassell,1960)p.176

   最为强烈的自然审美体验往往令人惊讶。当遇见从未接触过的事物时,美的感受就会立刻迸发出来,这与沉浸于熟悉环境与地方中的既有温暖感是不一样的。下面几则案例能将这种自然经验表达得更为清晰。

   首先是诗人华兹华斯(Wordsworth)在湖泊地区①戏剧性地感受到了赫尔维林峰(Mount Helvellyn)的经历。一天夜里,华兹华斯与德昆西(De Quincey)步行从格拉斯米尔村②出发去见一位邮递员。这位邮递员经常为他们提供一些关于欧陆上战事的消息。他们焦急地等待着,但过了一个小时,邮递员还没来。街上刮着风,销无声息。华兹华斯时不时将耳朵贴在地面上,想听见从远处传来的轮胎摩擦声。过了一会儿,他对德昆西说:

  “就在我从地面抬起头来,放弃仅存希望的那一刹那,我的感官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赫尔维林峰突然落入我的目光,那巨大漆黑的轮廊上方悬挂着明亮的晨星,刺穿了我的激情,激起我对无限存在的理解。而在其他情境里,这种情感是无法跃然心际的。”

   在许多开拓者的杂记中我们都能见到自然美景突然呈现的例子,如克拉伦斯·金(Clarence King)描绘风暴平息下来后的约塞米蒂谷④,以及弗兰西斯·杨赫斯本(Sir Francis Young Husband)描述他突然望见干城章嘉峰⑤的情景。那时的干城章嘉峰最具神秘气息。它经常被大雾笼罩着,但又在不经意间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仙境般的壮观。其实,那些从来没有刻意去喜爱大自然的人们也会经历同样的感受。学者威廉·麦高文(William McGovern)认为,不管是在文学还是在现实生活都证明,太多的景观呈现都会让人感到怠倦与乏味,而且抱有这种想法的并非只有他一人。20世纪20年代,麦高文在伦敦东方研究院(London's School of Oriented Studies)当过讲师,他曾经去西藏拉萨研究佛教经典。他到了印度之后发现通往拉萨的道路受阻,于是这位勇敢的学者就乔装出行,旅途上差点丢了性命,面临的物质挑战远远超过了对美景的享受。有一天,在充满艰险的旅途中,太阳忽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照耀在喜马拉雅山的众峰之上,麦高文说:“那简直超越了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色!尽管那时候我是那样疲惫、心力交瘁,但那壮观美景竟让我情不自禁地全身心地去沐浴和享受。”⑥

Lake District,位于英格兰西北部。一译者注

Grasmere,英格兰坎布里亚郡格拉斯米尔湖畔一村庄。译者注

Thomas De QuinceyWiliam WordsworthLiterary ReminisceacesBoston1874),pp.312-317.Quoted in Newion P.StallknchtStrange Seas of Thousght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58),p.60.

Yosemite Valley,位于加利福尼亚中部。—译者注

Mt.Kinchinjunga,位于喜马拉雅山的东端,—译者注

Willam McGovernTo Lhase in Disguise1.ondon:Grosset&.Dunlap1924p.145.

   对大自然的视觉享受存在种类和程度上的差异,人们彼此理解这些差异,其难度不亚于接受彼此社会里的各种风俗习惯。现代旅游业的发展似乎更多地依赖于人们对收集旅游景点的贴纸(如国家公园的贴纸)的爱好程度。相机对旅行者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它能向自己和向别人证明自己确实到过某一个地方,比如说山口湖①,如果一张快照没打上“某某地旅游留念”的标签,似乎连风景地本身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以这种方式拍摄自然并不意味着真正热爱自然。旅游业具有社会功能,也能推动经济发展,但不能将人与自然联系起来②。如果一个游客能把人类历史的记忆和他自己对景观的欣赏联系起来,那么这种审美就会变得更具个体性和持久性。同样,如果将审美的情趣与科学的好奇心结合起来,这种审美就不再是转瞬即逝的了。人们对美的意识往往来自于突然开启的过程,它很少受既定习俗的影响,也与固有的环境特征无关。无论多么熟悉、平凡景象都可能展现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特质,而对现实事物的重新审视往往就是一种审美体验③。

Crater Lake,美国俄勒冈州西南部一死火山口形成的潮,在火山口湖国家公园内。——译者注

Paul ShepardThe  Itinerant Eyein Man in the LandscapeNew York:Knopf1967),pp.119-56Daniel J.BoorstinFrom Traveler to TouristThe lmage( New York:Harper Colophon edition1964),pp.77-117.

Vaughn CormishScenery and the Sense of Sight:Co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35.

身体接触

   在现代生活中,因为受到了更多特定情境的制约,身体与自然界的接触变得越来越间接。除了农业人口的萎缩以外,科技也在削弱人与自然界打交道时的生存意义,娱乐意义却在不断增强。人们透过汽车淡色的玻璃窗能看到风景,但玻璃窗实际上是将人与自然分隔开来。在滑水与登山的运动中,人与自然界是在冲撞的过程中形成对抗关系的。发达社会里的人所缺乏的正是善待大自然的态度,而这种态度正是某些反文化群体所追求的,在生活节奏较慢的时代,人们常常会不知不觉地融入自然界里。而在今天、这种状态只使体现在小孩子们的身上了,正如乔叟(Chaucer)在《贤妇传说》描绘的那样:

漆盖刚一跪落,清新的花朵便很迎向我。

总想要两腿伸直,在甜软的草地上平卧。

   孩子们对大自然的这种情感并不能反映场景本身到底有多么美,关于孩童是如何感知游乐场、公园与海滩的,我们了解得并不多。但他们对特定事物的具体感知肯定强于综合性的感知。著名童话故事小熊维尼的作者米尔恩①拥有一种天赋,他能进入孩子温馨亲密的世界当中,用眼睛去观察和用脑子去思考所获得的美学感受是不一样的,但对孩子们来说,这种差距是最小的。当罗宾②下到“咆哮的大海”里面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夹杂在头发里与脚趾缝里的沙粒儿。孩子们的快乐就是穿着新雨衣站在屋外任凭雨点打在身上。

A.A.Milne(1882-1956),美国儿童文学家,其儿童文学作品《小熊维尼》一书至今被译为22中语言,在多个国家先后出版。——译者注

Christopher Robin,《小熊维尼》故事里的一个男孩儿,它代表着世界上的每个小孩儿。——译者注

   因为孩童具有开放的意识,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没有形成美的既定原则,所以大自然会顺从于他们,向他们生发出甜美的召唤。而对于成年人来说,如果要像小孩子那样全方位地体会大自然,就得学会顺从,学会忽略周围人的目光。他需要裹一件旧外套,自由自在地舒展开身体,躺在干草堆上,融化在对事物的感知当中。干草和马粪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或坚硬或松软的地面散发出阵阵温热,暖阳下微风的轻拂,蚂蚁在小腿肚上引起的瘙痒,阳光透过叶片儿化出的光斑在脸上调皮地晃动,小溪流过卵石发出的潺潺声,知了的鸣叫与远处车辆驶过混合在一起的声响,这些刺激加起来虽然算不上和谐与美丽,但它们却用一种凌乱替代了秩序,依旧能让人心满意足。

   小农阶层对大地有着最切身的体验,他们对自然界的了解源于生计的需要。法国工人在感到疲乏或疼痛时会说“职业融入了他们的生命。”同样,对农民来讲,大自然也融人了他们的生命,且携带着其特质与过程的美,在他们的生命里呈现了出来①。自然界向人生命的融入不仅仅是一种文字上的比喻,农民身上的肌肉与疤痕就是在与自然界亲密交融过程中所产生的见证。农民的恋地情结里蕴含着与物质界的亲密关系,他们依赖于物质,同时也蕴含着大地本身作为记忆与永续希望的一种存在方式。审美在其中得到了体现,即便没有得到明确的表达。

   居住在美国南方腹地②的一位农民罗伯特·科尔斯(Robert Coles)说:“土地就像一直在那地方陪着我一样,它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的存在方式,就像我的胳膊和腿”,并且“土地既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对手,它两者都是。它耗费了我的光阴、我的感情。如果收成好的话,我会觉得棒极了,如果收成不好,那我就有麻烦了。”这位农夫无法将自然界的美描述出来,但他能深切感受其中的美。罗伯特·科尔斯询问过另一位年轻的佃农,发现尽管他家乡的生活十分贫穷,他却仍然不愿迁移到条件更好的北方去,原因在于思念故乡。到了城里他将再也见不到日落了,他将“漂浮不定,犹如烛光一样,等着燃完所有的蜡,消失于黑暗之中。”③

   不同阶层的农民具有的恋地情结也存在差异。农业工人有着与土地距离最近的劳动形式,他们对自然界的态度既爱又恨。罗纳德·布莱斯(Ronald Blythe)谈到,在20世纪最初几年,英格兰农场的工人们生活条件很差,住在工棚里,勉强糊口。他们唯一能炫耀的资本就是强健的身体和能犁出笔直沟壑的技术,那些沟壑就是他们留在大地上的短暂印记。拥有自己土地的小农阶层生活就有富裕些,心里也能唤起对土地这唯一生存资源的虔敬感。对成功的大富农来讲,他们会为自己的土地而感到骄傲,大自然慷慨的赠予也源自他们的经营和改造。另一方面,也存在着一种矛盾的情形,那就是对地方的依附也能从人与自然界的不和谐境况中产生出来。在美国大平原边缘地带的农场上,农民必须坚持不懈地与干早和沙尘暴抗争。那些无法坚持下来的人纷纷离开了。而留下来的人们则在心中产生了一份源于坚守的自豪感,萨里南(Saarinen)在研究大平原的干早情况时向当地的农民展示了一幅农场正遭受狂风与沙尘暴袭击时的画面,这些长期生存在风沙侵蚀区的农民的反应是:他们知道,迁到其他的地方会有更好的收成,但却依然选择留下来,因为他们热爱这片土地,热爱它带来的各种挑战④。

   为了生存,人们需要找到生活的意义,农民也是如此。他们生活十分艰辛,并且植根于自然界的循环与万物生死的周期里。尽管艰苦万分,但他们坚信再没有其他职业更适合自己了。事实上我们对农民是怎样看待大自然的知之甚少。我们所拥有的大都是那些用细嫩双手写出来的关于农场生活多愁善感的文学作品而已做个记号原版p98中文版p144)。

Simone Weil,Waiting for God,trans Emms GraufurdNew York.capricorn Books.1959),pp.131-132.

deep south,指美国最具南方特色、最保守的一片地区。—译者注

Robert Coles.MigrantsSharecroppersMountatncersBoston:LitleBrowa1971p.411.p.527.

Thoms F.Saarinen,Perception of the Drought Hazard on the Great Plains,University of Chicago Depart,emt of Geography Research Paper No.106(1966)pp/110-111

 

健康与恋地情结

   身体健康的观念是我们永远都在强调的,它一直都是普适的真理,希望人们都放声歌唱道:“啊,多美好的早晨!啊,多美好的一天!”就像20世纪40年代晚期流行音乐剧俄克拉荷马里的演员们表演的那样。年轻体健的人精力充沛,会比年迈的人拥有更多情绪性的体验,尽管他们的表达能力可能不如后者。威廉·詹姆斯①谈到:“除了典型的宗教体验之外,我们每个人都会在某些时刻感觉自己正被生活友好地包围着。如果我们年轻、健康,在夏日的树林里、山丘上,当一切都在宁静中低语时,幸福美好的事物就会包裹着我们,好似温暖干爽的气候,又宛如耳朵里面隐隐泛起的和谐之音。②”17世纪的诗人托马斯·特拉赫恩(Thomas Traherne)写道:“直到以苍穹做衣,以星辰为冠,血脉里流淌着海水,人们才能真正享受世界之美。”这是一种诗意的夸张,也就是说,当我们产生了血脉里流淌着海水的意识之时,就会记起从原始海洋里承袭而来的遥远血统。

   一顿丰盛早餐所拥有的小幸福,与特拉赫恩的从宗教神圣引发出的激情,如果非得说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的话,是很牵强的。health(健康)、wholeness(齐全)与holiness(神圣)三个词在词源上具有关联性,都指向了同一个意思。一个普通人会因一时兴起而去打高尔夫,并由此亲近自然界,而一位圣洁、完美的人则能映射出自然界本身。能不能产生这种感觉并不完全依赖于外在的环境,而更多的是靠主体的内在状态,比如是否享用了一顿丰盛早餐、是否拥有更尊荣的地位,或是否能在充满认同感的环境里享受宁静等。神秘主义的权威人士艾芙琳·安德希尔(Evelyn Underhil)说道:“至今我都还记得,当我沿着诺丁山的大路往下走的时候,竟能带着喜悦与惊讶之情去欣赏那样(极其肮脏)的环境,就连穿梭往来的交通似乎都带着某种宇宙的崇高性。

Willam James1842-1910),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心理学家,主要著作《心理学原理》。—译者注

Willian JamsVaricties of Religous ExperienceNew York:Modem Library1902),p.269.

熟悉与依附

   对环境的熟悉,若没有产生厌恶,那就会产生喜爱之情。所谓“敝帚自珍”就是这个意思,这当中是有很多原因的。某个人所拥有的物品是他人格的延伸,贬低了那些附属物的价值就等于削减了他的人生价值。衣服这种物品是最能体现人格特征的。大多数成年人会因赤身露体而害羞,也会因穿了别人的衣服而感到自我身份遭到了侵害。当某人将他的部分情感倾注在家庭或社区后但又被强行赶出去时,就会像被强行脱掉了外套一样,剥夺了他身上具有的能与外界无序世界隔离开来的保护层。有些人很难下定决心去扔掉穿过多年、皱皱巴巴的外套然后买件新衣服,而另一些人,尤其是老年人,则不愿离开他们熟悉的社区而搬迁到新房子里去。

   恋地情结里有一项很重要的元素就是恋旧。宣扬爱国主义的文字往往都会强调某个地方是人的根。为了强化忠诚感,人们建起有纪念性的景观,让后人可以看见历史。往日战斗场面的不断复述,也能使人生发出信念,相信英雄的鲜血圣化了这片大地。无文字的居民也会强烈地依附于乡土。他们可能不像现代西方人一样能够记录那些标志性的场景并把它们按时间顺序贯穿起来,他们试图去解释自己对地方的忠诚时,或者会用生养的概念,也就是大地像母亲一样哺育他们,或者会诉诸历史。长年研究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一位比较人类学家史特瑞劳(Strehlow)在有关阿兰达人①的陈述中说道:“他深深依恋着故土,用每一寸肌肤去依恋它……如今,当他想起那些白人侵占了自己族群的领地,甚至肆无忌惮地亵渎了祖先的遗迹时,就会潸然泪下。在他们的图腾神话中,始终有对故土的热爱、渴望重返家园这样的主题。”他们的历史充满了对故乡的爱。山峦、小溪、清泉与池塘对阿兰达人来说绝非仅仅是美丽的风景,更是从祖先那里传承下来的创造物。“在周围的风景里,他看见了那些令人敬畏的从遥远故事中遗留下来的痕迹,以及那些不朽生命刻下的印迹;那些生命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化为人形出现。而在他的感受中,很多生命就像他的父亲、祖父与兄弟姐妹一般。乡野就是他的生命,是一本古老的家谱。②”

Aranda.生活在澳大利亚中南部的一个土著民族。一译者注

T.G.H.StrehlowArande TraditionsCarlon:Melbourne University Pres,1947pp30-31

爱国主义

   自欧洲现代国家诞生以来,爱国主义作为一种情感不再依附于某一特定地点。它是被自豪感与力量所激发的,是被符号(例如国旗)所唤起的。现代国家往往面积广大,边界更依赖于人的意志而非自然界限,涵盖的区域显得混杂,因此人心中很难产生依附于亲密无间的地方经验与知识的情感。现代人征服了距离却没有征服时间,因此也只能像先辈那样,终其一生在世界当中找一个很小的角落去扎根。

   爱国主义其实意味着对出生地的热爱,那么在古代,它完全是一种地方情感。古希腊人不会对所有能说希腊语的地方都抱有无偏见的情愫,相反只会对一些较小的区域才赋予爱国之情,例如雅典、斯巴达、哥林多①和士麦那(Smyrna)。腓尼基人的爱国之情仅仅赋予了推罗(Tyre)、西顿(Sidon)或者迦太基(Carthage),而非整个泛腓尼基。这些城邦能唤起人们的情愫,特别是兵临城下的时候。当罗马人因迦太基人不降服而对其施以惩罚,并要将其城邦夷为平地时,迦太基居民们会请求对手:千万要宽恕城邦的物质部分,一砖一瓦一楼一宇,这样他们才不会有负罪感,为此哪怕全城居民遭到屠戮也在所不惜。在中世纪,人们的忠诚感是指向君主或城邦的,或同时指向两者,并延伸至整个领地。但是这种情感仅限于国土之内,对超出国土界限的地方是无效的,因为后者会带来差异和憎恶。

Corinth,又通常译为科林斯,位于希给伯罗奔尼撒半岛北部

  现代国家作为一个拥有边界线的庞大空间很难让人直观地体验到它,对于个体来说,国家真实性取决于这个人有什么样的知识水平。数十或数百年之后,当知识分子都已经接受里现代国家的理念,却仍然有大量的平民百姓没有这样一个概念。就像18世纪的沙俄时代,尽管俄罗斯号称其人民属于由共同文化联系在一起的社会,但当时的老百姓对此一无所知。

  爱国主义有两种,即地方性的和帝国性的。地方性的爱国主文一方面建立在对地方亲密无间的体验之上,另一方面建立在对“好景不长”的感知之上,即美好的东西经常难以持久。而帝国性的爱国主义的基础是自我中心主义和自豪感,这些情感与反复鼓吹的帝国野心密切相连。例如公元1世纪的罗马,19世纪的英国和20世纪的德国,这样的爱国激情不会依附于任何具体的地理事物之上。古卜林①曾说过“我不会爱上我国家的敌人”,这句话其实没法自圆其说,因为没有人能够切身体验到帝国这样一个庞大的系统有什么样的感受,任何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觉得帝国会沦为受害者,或作为一种易碎的幸福需要得到我们的怜悯。②Joseph Rudyard Kiping(1865-1936),英国作家,1907年作品《老虎,老虎》获得诺贝尔奖——译者注

C.J.H. Hayes, Essays on Nationalism (New York: Macmillan,1928); Simane Weil, The Need for Roots, trans. Arthur Wills(Boston: Beacon Press,1955), pp.108-84; Leonard Doob, Patriotism and Nationalism: Their Psychological Foundaios(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1964).

   英格兰是一个典型的现代小型邦国,因为小而显得脆弱,在遭遇威胁时能唤起人民自发的关心。莎士比亚极其精妙地表达了这种地方性的爱国主义。在《理查二世》(Richard Ⅱ)(第二幕第一场)里出现了以下关于故土的表达:“英雄豪杰的诞生之地”,“小小的世界”和“幸福的国土。”

这一个英雄豪杰的诞生之地,

这一个小小的世界,

这一个锻嵌在银色海水之中的宝石,

那海水就像是一堵围墙,

或是一道沿屋的壕沟,

杜绝了宵小的觊觎,

这一个幸福的国土,

这一个英格兰。

①中文翻译摘自莎士比亚的(理查二世》,朱生豪译,云南人民出版社。一译者注

潇湘如是闲 2018-12-8 21:41

Precious stone set in the silver sea《查理二世》查原文(维基百科)12月2日

John of Gaunt, Scene I

This royal throne of kings, this sceptred isle,

This earth of Majesty, this seat of Mars,

This other Eden, demi-paradise;

This fortress built by Nature for herself,

Against infection and the hand of war,

This happy breed of men, this little world,

This precious stone set in the silver sea,

Which serves it in the office of a wall,

Or as a moat defensive to a house,

Against the envy of less happier lands;

This blessed plot, this earth, this realm, this England,

This nurse, this teeming womb of royal kings,

Fear'd by their breed, and famous by their birth.

发现两种不同的翻译:

《世界最险恶之旅》第18章的开头提写了英国文豪莎士比亚的著名的关于英国的国家认同,但这一个版本的翻译显得温情满满。这个版本是谁的?

这群快乐的人,这个小小的世界,

这银色海中的珍贵石头,

像城墙、堡垒般护卫着他们的地方,

这块福地,这片泥土,这个王国英格兰

哺育、生养了这么多的国王,

这块心爱之人的土地,这块亲爱的、亲爱的土地。

在回家记中老段也提到了这首诗歌——

  如果有人宣称自己“热爱全人类”,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与之类似,恋地情结倘若指向一个庞大的领地,也会沦为虚假。人的生理需求是建立在一个尺度适当的地域当中的。适当的尺度能使人的感知和地域之间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倘若一片地域又正好是一个自然地理单元的话,人们就能与它建立起一种更为紧密的关系了。人的情感无法覆及一个帝国,因为帝国是一个凭权力拼凑起来的聚合物,其内部处于异质状态。而与帝国相对的是故土(pays),它拥有历史的传承性。故土可以是一个自然地理单元,如一个山谷、一片海域,一片石灰岩的出露区等等,尺度足够小,使人能够亲近它、认识它。现代国家是位于帝国与故土之间的形态,在一定程度上有历史的传承性。较帝国来说,现代国家的权力已大为分散化,权力也不是能将民众联系起来的最有力的纽带,但另一方面,现代国家的尺度又太大,以至于让人们无法仅凭一己之力就去认识它;同时其形状也是人为主观划定,这样就无法被人们感知为一个单一的自然地理单元了。为了防御的功能和国家统一的信念,政府领导人经常会谋求把国家的边界延伸至河流、山脉或海洋处。如果说,一个帝国或国家太大了,无法唤起人们的恋地之情,那么与其相悖的是,整个地球却能唤起这样的情感。这并非不可能,因为地球也是一个自然地理单元,有自己的历史。用莎翁的“幸福的国土”、“镶嵌在银色海水之中的宝石”来形容它的话,显得非常合适。也许未来的情形是,人类的忠诚感只会指向两个极端——留在记忆最深处的家园和整个地球。

发表评论 评论 (3 个评论)

回复 多情寒士 2018-12-17 19:39
厉害啦,老师。
回复 geonet 2018-12-17 19:44
多情寒士: 厉害啦,老师。
网站升级,书已经读完了9,但博文8还没有做好。
回复 多情寒士 2018-12-18 19:20
老师,很强啦,我现在最怕写文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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