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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1年,“地理学会”在巴黎成立,促进了法国探险考察。地图学家和探险史学家马丁(V.SMartin)创立了《地理年刊》(1863),他曾在此刊物上发出悲叹:“地理学研究薄弱,对于民众教育是一种可悲的征兆。”他评论当时的书是“无休止罗列地名、志名;枯燥令人生厌的论文习作,全然不涉及思想观点和激发人的智慧”(1866)。具有理想主义思想和革命精神的埃利塞·雷克吕(E·Reclus,1830-1905)是李特尔的学生,出版了《地理大全》(1875)、《人和地球》(1903)、《法国地理学导论》(1905),成为当时法国地理学界的佼佼者。1968年以后,法国许多年轻的激进地理学者拥戴雷克吕为他们伟大的先驱,“但他的地理学绝对不是激进地理学派,他的论著显示出,利用19世纪中期的德国和法国地理学概念可能到达的成就”(保罗·克拉尔,2007)。19世纪下半叶,作为职业领域的德国“新地理学”开始传播到欧洲各国,首先是法国,在维达尔·白兰士的领导下,法国近代地理学蓬勃发展。
维达尔(Paul Vidal de la Blache,1845-1918),法国新地理学的开山大师,著有《历史与地图集》(1884)、《普通地理学原理》(1896)、《法国地理学概论》(1903)、《人文地理学原理》(1922),其地理思想及其主要贡献表现为:
1)倡导科学研究方法。维达尔指出:收集资源必须具有敏钱的观察能力,材料的选择必须有精确的判断能力,论文的撰写必须具有科学的求实精神。他认为“观察愈直接愈好”。“位置观念为地理学的命脉,地理学以区位为出发点,从事详细的考察、研究、分析,以寻找原因为最终目的。”
2)重视区域与区域组织,尤其是小区域研究。维达尔认为,每个区域都是独特的,区域的研究应该是地理学者的基本任务,因此,区域地理学是地理学的核心,在维达尔看来,区域不是封闭的,流动、移动、人口迁移和交通研究很重要,维达尔强调尺度逻辑,倡导以不同比例尺地图为论证的方法。他认为地理学研究必须以同质的小区域为基础,探讨人类与周困环境的关系,小区域的野外考察是训练地理学者的最好途径。维达尔的研究对地理学的重要传统——区域专题的传统是一个巨大的启示。他的学生所做的小区域研究都是法国地理区域的专精论文,都是严谨的科学地理著作,至今仍为世界高水平的地理名著。
3)关注于“人与环境的关系”。维达尔看重英国对印度的人口普查的价值和人口密度分析的意义,强调“习惯的力量”、“生活方式”和文化对“人与环境关系”研究的意义,探讨土地与人之间交织成的垂直关系。他认为文化是人类团体由学习所获得的遗传性特质,“文化”一词广泛应用于法国地理学界。维达尔指出,地理学“是理解我们周围的地域环境或他们所处的地域环境中的诸事实的相关性和联系性”。在维达尔看来,划清自然和人文的界线是不可行的,它们应是统一不可分的。人类居住的地方由于人类的出现使其自然发生很大变化,在人类群体物质文化水平最高的地方变化也最大。他不同意“环境决定论”,创立“或然论”(possibilism),认为“自然界虽对人类聚落的发展设下许多限制。但它也提供了各种发展的可能性,至于人类去反应和适应这些情况的方式,主要受他们传统生活状况的影响”。
4)确立了地理学研究原则。在《地理学的特性》(1913)一文中维达尔写道:“地理学得到其他科学的帮助,它也能反过来给共同学术财富作出贡献,其可能性不在于把自然所聚合在一起的事物分裂开来,而在于去理解事物的一致性与相关性,这在整个地球表面的环境是这样的,在地方性事物的区域环境中也是这样的。”维达尔强调地理学必须在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均有地位,制定了6个主要原则:①地表的一切自然现象是相互关联、相互依赖的(即“整体性原则”);②各种事象不但相互配合,而且有可变性(即“变动性原则”);③地理学为涉及地表一切现象的科学(即“综合性原则”);④要认清环境的多方面的影响力,以事象分布对环境的适应(可看成是“因果原则”);⑤对地表现象要用科学方法加以定义和分类(“地域分类原则”);⑥要认识人类对改变环境的重大贡献(人地关系原则)。
曾跟随维达尔工作、自称是维氏学生的白吕纳(Jean Brunthes,1869-1930)在总结、发展维达尔的地理学思想方面有突出成就。白吕纳发扬其师地理学研究规律的学风,认为欲求地理进步,必须采用三种方法:①适当的次序。由于自然环境与人类活动包罗万象,研究时应“由简而繁”,从人生的基本需求渐进到社会经济活动、自然环境对人文之影响,即地理研究的层次观。②正确的方法。应采取实际观察和利用辅助工具相结合的方法,认为地理学发展最重要的观念就是“地表整体性”,③分类原则。“凡人事活动与地表的关系,若不能明显地可以观察或不能用实验方法去观察者,都不能算作地理事项,也不能列入地理学领域。”因而其分类以人事活动为标准——三纲六目:地表不能生产的建设事业,包括聚落、道路;地表能生产的建设事业,包括农业、畜牧;开发事业或破坏事业,包括生物、矿物。
白吕纳极为反对“决定论”,认为“人类与自然有连带关系,其关系并非自然环境单方面作用,人类对自然环境也有选择的自由和自由活动的余地”(1909)。白吕纳的《历史地理学》(1921)是一本具有继往开来价值的巨著。该书讨论了研究方法、农业新发现、粮食地理、人口地理、政治地理等内容。该书结语为:“世界大战已结束,而世界和平并未能实现,但有一明显事实,无疑今后国家之间的政治、经济、关系必会趋于密切,这种关系非主仆附属关系,而是水乳交融的关系。一国政治、经济的盛衰常决定于地表原料生产和消费程度,然而各国或各地区之间生产与消费并不一致,必须依赖于国家和地区间的调剂。因此,国家政治经济的发展,必须以地理为基础。吾人不敢断言地理可以包括一切,然而可以断言包括粮食、能源等问题,将在今日或今后各国经济、政治上占有重要地位。”
德芒戎(Albert Demangcon,1872-1940),维达尔的学生和继承者。早年从事地形发育、山地利用等研究,对皮卡迪平原的研究被认为是法国区域地理的典范,后来集中于人文地理的研究。法国地理学界为纪念他的科学功绩而编辑出版了一本文集《人文地理学问题》,这些论文对当时法国和西方地理学界都产生过影响。德芒戎把人文地理定义为“研究人类与地理环境关系的科学”,而这个地理环境与古典地理学家的“自然环境”概念不同,它是由人类创造的,并在其中劳动和生存而改变了的环境。德芒戎应用三条指导性原则来研究人文地理:①用或然论代替决定论,“没有绝对的决定论,只有人类主动开发利用的可能性”.②强调地域基础、人与土地的关系是归纳与概括地理现象的依据,“人文地理学的特性是确认不能离开人所居住的土地来研究人,确定土地是整个社会的基础”:③承认在解释人类占有地球方式时,应采用历史的即发生学的方法。“为了解释所观察的现象,地理学家不应满足于把它们放在空间合理的位置上,还应把它们投射到历史的屏幕上。”
费弗尔(Lucien Febvre,1878-1956)著有《土地与人文发展》(1922)一书,被公认是人文地理学性质与范畴的最佳代表作(保罗·克拉瓦尔,2007)。马东(de Martonne,1873-1955)具有良好的地质学、地球物理学和生物学基础,他把所受到的历史学与地理学的训练结合起来,马东的主要研究地区是法国和中欧,在《世界地理》这本巨著中,他编写了《法国自然地理》和《中欧自然地理》两个分册。马东的《自然地理学原理》(1909)一书获得极大成功。在马东之前,自然地理学还仅限于研究那些与地质直接相关的地貌形态,而马东则将自然视为一个整体,其论著中采用了气候、水文地理、大地形态、生物地理的论述体系。在1909~1955年,该书成为整个地理学的基础教本,马东成为当时欧洲最有影响的地理学者之一。
“地理学的法国学派很有成就,它的声望比美当时的德国地理学”(保罗·克拉瓦尔,2007)。法国无疑是近代地理学研究的重要中心,法国的地理思想和发展颇为一致。乔尔格(W.l.G.Joerg)在《近年来欧洲的地理学》(1922)一文中写道:“在法国担任地理学教授职位的人,几乎全部都是已故的维达尔的学生或者是他学生的学生。可以说,没有另一个国家的地理学像法国这样以一个人为中心而发展起来的。”
在维达尔的领导下及其继承者的推动下,法国地理学特色鲜明,形成维达尔传统:法国地理学的发展与历史学有紧密关系,在很多大学建立史地系来培养地理与历史兼备人才;注重小区域的研究以及野外观察、记录、访问和调查方法,并在区域地理研究中涌现出一大批世界领先水平的成果;构建了一组人文事象的分类体系和相对稳定的区域研究范式和方法;强调人文与自然现象的空间关系,地理学发展中没有出现自然与人文的分割;以区域地理学研究为核心,使法国地理学摆脱了地理学是一个单一学科还是一个复合学科的问题;摆脱了自然地理学对地质学、气象学的纯依附关系,使自然地理学成为一门综合性的独立学科。
然而,法国地理学特有的学派特点同时潜存了自身的发展问题:地理学与历史学、社会学紧密结合的传统促进了区域地理学、人文地理学、历史地理学的发展,但也造成地质学、气象学等自然科学的相对薄弱和地理学整体发展的后继乏力;传统的区域研究方法适宜于传统社会均质区域的研究,对快速变化的复杂区域则显现出方法上的无力;法国地理学一脉相承,特色鲜明,而思想的多样性则显不足。法国当代著名地理学家保罗·克拉瓦尔评述道:“维达尔学派的地理学,比起维达尔自己的研究成果来较浅薄且较少灵感,理论上的思考实际上并不多见。”克拉瓦尔的评价实际上反映了区域地理学研究的困境:区域地理学很重要,然而,传统的区域地理研究模式在理论和方法上都难于实现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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