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九日的清晨,是被慌张的闹钟声惊醒的——时间看错了。胡乱塞了几口早餐,七点十分已稳稳坐进AG5080大巴,车轮碾过路面的瞬间,雨丝正斜斜地织着天。
G331国道在眼前展开,像一条银灰色的绸带,引着我们往西北去。东南向西北的路,雨雾里望出去,左侧是小兴安岭的余脉,山影和缓,像没睡醒的巨人蜷着身子;右侧的黑龙江畔则是另一番景象,开阔的耕地在雨中泛着湿润的光,玉米和大豆的绿浪铺向远方,间或有大片光伏发电场,蓝色的板阵在雨里闪着冷光,与田野的自然绿形成奇妙的对话。上马场的炊烟在雨雾里散得很慢,让这片生产区多了几分人间气。
大巴钻进小兴安岭时,公路两旁的次生林忽然温柔起来。那些树不高,枝桠纤细得像少女的手臂,生长在薄薄的山土上,却密密匝匝地连成片,默默护着脚下的土地。雨还没停,打在叶尖的声音沙沙响,像是它们在低声交谈。
过了三卡乡,十点半光景,车驶入大兴安岭北部山区。画风骤变——G331国道两旁,白化树与落叶松并肩而立,前者枝干疏朗如骨,后者针叶苍翠如墨,像两列沉默的守护神。森林密得几乎要漫到公路上,原始的气息扑面而来,浓得化不开。有时手机信号会突然消失,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车轮与林木的呼吸;可一遇村庄,5G的信号格又满满当当亮起,提醒着你文明从末远离。目光在自然与人文间切换,绿是主调,却绿得层次分明,绿得有了温度。
午后一点二十一分,鄂伦春民族馆旁的餐馆飘出饭菜香。饱腹后走进馆内,那些狩猎工具、兽皮衣物、桦皮器皿,悄悄讲着一个民族与山林共生的故事。他们的习俗里藏着对自然的敬畏,每一件展品都像一枚时光的琥珀,凝固着山林的记忆。
下午四点半,转上G111国道时,天已放晴。夕阳把云层染成金红,云影变幻莫测,一会儿像游动的鳄鱼,一会儿又化作展翅的鹰。国道两旁的植被被夕阳镀上一层暖光,绿里透着淡淡的黄,像是油画里被调和过的色彩。我们追着这轮落日往北极村去,看它一点点沉进山后,余晖却把天空染得愈发绚烂。
十七点四十八分,大巴稳稳停在北极村停车场。下车时,晚风带着凉意拂过脸颊,天边还残留着落日的最后一抹橘红。这一路,从雨雾中的田野到茂密的林海,从消失的信号到民族馆的老物件,再到追了一路的夕阳,都成了北行路上最生动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