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章取义》
代序 今天,我们如何读段义孚?
地理学界目前仍然处在讳言自己是一个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的时代,人文主义地理学的学科地位仍然暧昧,但那个被恩特里金称为“完美的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的段义孚,那个引导对手大卫·哈维改变学术路径的段义孚,一直被人敬重,一直无人超越。从这一点来讲人文主义地理学的魅力,是值得探寻的。
在42年前的第一篇论文当中,段义孚先生一语成谶地说“人文主义地理学,不可能广为流传”。现在看来,当时的段先生并不是在自谦,而是在担心人文主义地理学骨子里面,可能有不被人接受的地方。先天不足可能是原因之一,但到底是还有什么原因可能造成它的暧昧地位呢?或者更进言之,人文主义地理学,会不会被人误读呢?我不反对超越段义孚,但是你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至少得要找到巨人的肩膀吧?
《段章取义》虽是文字游戏,但一切的初衷都在于解读经典,从文本开始,从先生构造的情景开始,从先生的人生处境开始理解人文主义地理学。孔子学琴为我们做了示范——得其数、得其志、得其人。其他人的著作可能很难做到三得,人文主义者段义孚所构建的文本足以让我们做得到。
先生在《道德与想象》(1989)一书中提出了自己对读者如何读的期待——
描述我的方法的最好途径是一场理想的对话。在这样的谈话中, 一个人给大家一个观点——他用一两个例子来澄清这个观点。通常不会很多, 因为多了会让他的听众生厌且于事无补。听众随后回应他自己的一个案例,表明他已经理解,或表明了主题能够进一步发展,或者旨在提出新的问题——如,案例并不如其支持者所认为的那样典型之类。即使在科学世界(至少是医学科学),这种扩展知识的会话方法仍在使用。
……
正如对话可能会从第一个参与者转至另一个参与者,从断断续续的话语变成持续的对话,所以学术写作也应该不仅给予知识体系专著足够的空间,而且还应留一些余地给富有开启对话意味的探索性文章,这样可能比口头陈述具有更持久的影响, 且没有装腔作势的荒谬表达——如 "最后一句”之类。我将这本书作为我与读者您对话的一部分。我心中的理想读者会说“是的,但是......”并写下她自己的书。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人可能会完全退出这种探索性、会话性的类型(genre)去著述专题论文。但我怀疑,这会不会就是后天的事儿?
……
从他们(试读者)那里我听到最鼓舞人心的话往往是——“是的,但是......”
美国人文主义者列奥·施特劳斯追随柏拉图的古典传统,所做的就是倡导经典、解读经典,上过他的、他的学生的课的人现在影响着美国政商两届。通过教育来改变人文主义的处境是人文主义者“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策略,段先生对人文主义地理学最佳的处境设计也在于此。“段章取义”的我们只是草根,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做一根有思想的芦苇;我们有课堂,我们有一天也可以桃李芬芳。
潇湘如是闲于清水塘2019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