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章取义》01 阿基米德点
【原文】The focus of humanistic geography is on people and their condition.
【李译】人文主义地理学(humanistic geography)的焦点是人和人的情况。
【闲译】人文主义地理学(humanistic geography)聚焦于人和人的处境。
这是1976年论文的第一句话。三处译改,””改“是”为“于”因为是focus……on;改“焦点”为“聚焦“;改“情况”为“处境”。当然也可以翻译成“生存状态”。
“处境”相比“情况”,语境更为丰富,多指“事件、事实或事物的环境或背景”或“所處的情境”,这一篇横空出世的论文就是段义孚先生描摹的人文主义在地理学及相关领域的“处境”,从文本来说就是一个“情境”,直白一点,这篇文章交代的是新生事物“人文主义地理学”的学术环境。
“处境”相比“情况”,更能直指个人,这也是人文主义地理学需要把读者自己摆进去,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才决定所有人文主义探究的起点。“情况”和“处境”相比更显客观,这是李旭旦那一代学人的思维惯性,希望跳开一切纷扰,客观把握整体局面,找到规律和模式。如果说,这里的焦点是一个点的话,那么,是不是就是阿基米德点呢?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将地球翘起!
依据维基百科,阿基米德点是一个假设的有利位置,观察者可以从中以客观的方式从整体的角度来看待探究的主题。从阿基米德点来看,描述了从研究对象中“移除自己”的理想,以便人们可以看到它与所有其他事物相关关系,但却能保持自身的独立。通俗的说,就是隔岸观火的位置。
那么,如果阿基米德点就是自己呢?卡西尔《人论》开宗明义地提到了——认识自我乃是哲学探究的最高目标——这看来是众所公认的。在各种不同哲学流派之间的一切争论中,这个目标始终未被改变和动摇过:它已被证明是阿基米德点,是一切思潮的牢固而不可动摇的中心。从这一点来说,将“人和人的处境”作为阿基米德点是符合人文主义传统的。这是人文主义地理学的出发点和归宿,也就是终极目标ultimate aim。在恩特里金段义孚评传(2001年)《作为人文主义者的地理学家》结尾“完美的人文主义地理学家”一节,可以说回到了段义孚人文主义地理学的阿基米德点。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段义孚人文主义地理学研究独步天下之处还在于其支点不仅是“人和人的处境”,更是“段义孚和段义孚的处境”。
所以,段义孚先生始终不会抛弃人文主义地理学的这个焦点,也就是说始终不会将“自我移除”,妆模作样地做各种“隔岸观火”的研究。
让人警惕的是怀疑论和反现实主义哲学家批评阿基米德点的可能性, 声称它是科学主义的一种形式,段义孚先生始终反对的就是科学主义。所以用阿基米德点来诠释人文主义地理学可能有悖于段义孚的初衷。
正如迈克尔·舍默(Michael Shermer)所说:We can no more separate our theories and concepts from our data and percepts than we can find a true Archimedean point—a god’s-eye view—of ourselves and our world. 我们不能把我们的理论和概念与我们的数据和感知分开, 就像我们不能找到一个真正的阿基米德点——上帝之眼——来了解我们自己和我们的世界一样。
所以,从哲学上说,人文主义者以“人和人的处境”为阿基米德点,如果谋求上帝视角或者谋求宇宙法则则是悖谬的,换言之人文主义者不能谋求此道!因此,用宇宙法则去苛责人文主义地理学,或者用科学标准去贬低人文主义地理学的价值,老段并不在乎,一本一本地写自己想写的书,23本著作和一大堆论文、文集摆在那里,那么,他老人家在乎什么呢?他孜孜矻矻追求的、一以贯之的人文主义地理学到底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