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度人

陈春

老李说南园的花坛里又有些花要开了，什么时候去拍一些背景。

那个午后，老李把拍好的一组照片给我看，果然不错，蓝色的背景，把一些不知名的花衬托的靓丽多姿，许多细节呈现的美轮美奂。我看老李专注地翻阅相机里的照片，不时地点评这些花树，“这株当时是从操场边上看到的，移栽过来，现在长得不错！”“那些是我用花籽种的，小的时候比较细，现在好多了，很有力度……”老李对花草十分上心，业余时间侍弄，也是颇有心得，经常观察到许多自然的美好与我们分享。

有一次大家在一起喝茶聊天，我才发现老李对于花草不仅仅是一种爱好，而且也从中也有许多人生感悟，令我印象深刻。其中有一个“花草度人”颇值得玩味，“别人见我每日给这些花草浇水，搬进搬出，修枝剪叶，遇到虫害，还要费心去除，一些灾害的天气，也会手忙脚乱，以为我辛苦，开玩笑说那些花啊草啊要感谢我，变成花仙子就好了。”大家笑了，老李抿一口茶，看着浮沉的茶叶，继续说：“其实，自己觉得是这些花草在度我的人生，我的内心因为这些自然之物的存在而满心欢喜，一直保持对于美好的期待，你想象一下，看着种子下土，慢慢的时光里，发芽、长茎、初叶，一点点的长大，中间也会经历风雨，也会有变故，直到花开灿烂，定格瞬间。随后，也会慢慢的衰去，归于尘土。见人一生，自己也要过一生，太久了；见花一生，只要一季。我常保持达观，恰恰是因为这些花草在风雨里给我的启示，我应该感谢它们才是，花草度我哩！”

老李对于哲学颇有自己的研究，早年间学过辩证法，我见过他看的书，很厚实，这些话说得通达透彻。

不是人度花草，而是花草度人。好啊！

细想，教育何尝不是如此的道理呢？我们常常在同行间见到抱怨，见到愤懑，见到痛苦和绝望，甚至这样的情绪伴随职业的每一日，曾经有过一些凄凉的段子诉说教师职业的无奈，令人难过。之所以如此，除了确定的宏大制度因素之外，教师个体的生命体悟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因为我们常常自以为是在做度人的工作，过去不是讲“灵魂的工程师”么！班上孩子不如意，就以为是失败之极，负面的情绪自然而然的滋生出来，就会觉得自己辛苦的劳作，实施“灵魂工程”不成功，就没有成就感，失去自我认同。如果我们换做老李的“花草度人”的念想，情形或许就不一样了：每一个个体的孩子都在度我们自己内心，他是本来的生命模样。而我们的心境越是平和、自然，就会越看到里面的欢喜，孩子中间诸如顽劣者，诸如学困者，诸如内向者，诸如开朗者，生命的多样性总是有的，如那些花草的参差形态。顽劣者有其创造的气力，学困者必有深切的原因，内向与开朗属于天赋的性格，犹如不一样的花，在与之相处的过程中，保持自己内心的积极期待才是正道。

所以，不是我们在度那些孩子，而是那些孩子在度我们。之所以抱怨、愤懑、绝望，不是因为孩子，而是我们自己有急躁盲目、简单粗暴、悲观绝望的基因，同行之中或多或少的都有，在这个浮躁激荡的时代，也是一个普遍的社会群体基因。那班孩子只是机缘巧合的和我们在生命的历程里相遇了，如果把他们看成是度我们的天使，帮助我们消除生命里的负面基因，优化我们的生命质量，就会时时发现值得欣赏的细节，满满期待生命的蓬勃向上，一切皆是有可能的。所有眼前的这些孩子都是来度我们自己心境的，如此一想，释然。

当然，花草度人的前提是老李本身确实对花草付出了心血，他才有此感悟，应该算是彼此共度。同样，我们与孩子之间，大抵也是这样的关系。

——《教师博览》文摘版2014年第9期卷首情思栏目文字

附摄影《花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