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辰羲-英美两国考试机构加强教考衔接的评价理念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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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两国考试机构加强教考衔接的评价理念与实践

史辰羲

(教育部教育考试院，北京)

摘要：剑桥评价和ETS是英美两国重要的考试机构，都重视考试评价对学习的促进作用。在形成性评价研究的基础上，二者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评价理念，并在各自的考试项目中得到应用。剑桥评价提出的LOA评价理念强调互动，ETS倡导的CBAL评价理念则更重视认识模型的科学性。两家考试机构的评价理念和实践方式对我国教考衔接的借鉴主要有：建立等级清晰连贯的评价标准，根据考试目标选择适合的评价理念，重视考试评价理念的宣传和普及。
关键词：LOA;CBAL;教考衔接
本文系国家教育考试科研规划2019年度课题“基于深化考试命题改革要求的试题情境研究”(GJK20190012)的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史辰羲，教育部教育考试院副研究员。
  剑桥评价(Cambridge Assessment)作为世界著名教育测评机构，代表了英国教育评价及考试制度的特色。ETS(Educational Testing Service)则是对考试评价发展有重要影响的美国考试机构，主要考试项目包括TOEFL、GRE,还曾长期开发并管理SAT考试。这两家考试机构制订了独立的测试标准，以反映学生在特定评价指标上的达成度，其标准化考试长期与学习呈分离状态。
  如何彰显考试评价的积极导向作用，实现以评促教、以评促学的评价追求?学者们从20世纪90年代起开展了大量的理论探索，形成了三种范式：对于学习的测评(Assessment of Learning,简称AOL),即评价即测量范式；为了学习的测评(Assessment for Learning,简称AFL),即支持与促进学习范式；作为学习的测评(Assessment Learning,简称AAL),即测评即学习范式。三种形成性评价范式充分关注到学生学习和评价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从各自角度尝试加以解决，为考试评价的发展提供了基础。
   进入21世纪，虽然背景和路径均不同，但剑桥评价和ETS都开始强调考试评价对学习的促进作用，主动寻求参与学习过程的评价，在三种评价范式的基础上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评价理念。本文拟通过分析两家考试机构的评价理念和实践方式，探讨打通教考关系的可行之道，为我国加强教考衔接提供借鉴。
一、剑桥评价倡导的LOA评价理念及其实践
1.LOA评价理念的特点
   2016年，剑桥评价出版了《学本评估：系统化的评估方式》(Learning Oriented Assessment: A Systematic Approach)一书[2],系统阐释了以学习为本的评价(Learning Oriented Assessment,简称LOA)理念。LOA采取系统的观点，继承不同形成性评价范式的优势，将考试评价与教学的各个环节紧密联系起来。既关注宏观层面的教育目标和评价结果，也关注微观层面的考试内容和形式；既强调对学习结果的评价，也强调考试对教学的引导作用，使评价成为学习方法的一部分。LOA评价理念构建起了考试评价与学习的良性互动关系，使考试评价和学习成为人才培养不可或缺的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两面。
LOA评价理念的目标：一是促进学生学习。通过强化对评价标准和评价结果清晰、具体、及时的解释，促使学生根据评价标准制订学习任务，判断已取得的学习成就，明确每阶段需要做些什么和怎么去做，激发学生学习的积极性，让学生直观感受到自己通过努力取得的进步。二是鉴别学业成就。着眼于检测学生学习是否达到了相应标准所对应的目标，将鉴别目的和促进学生学习的目的整合起来，发挥协同效应。三是支持终身学习。既强调对学生当下学习起鉴别和促进作用，还强调对学生的未来学习有所助益。学生通过参与自评、同伴互评，提升对学习过程的自我认识、自我监控和自我调节能力[3]。
2.支撑LOA评价理念的关键要素


  图1反映了LOA评价理念的相关内容，其内核是围绕着学习展开的，通过任务中的互动观察学习者的表现，给予评价并及时反馈。外围则包括教育、社会、学生和评价四个环境，分别有各自关注的内容和参与者，围绕学习形成互相促进的整体。学习与评价和谐融合，与单一且单向的评价方式相比，LOA是一个体系，并统一于评价的核心目标——促进学习。其中，任务、技术手段、反馈是全面而有效地实现评价目标的关键要素。
(1)合适的任务。
首先，任务应能具体、真实地反映学生终身发展所必需的能力、素养。其次，任务的设计应该有利于互动，为学生提供展现个人能力的平台，将个人具备的素养与可观察的行为建立联系。最后，任务的导向应该是促进学生的持续探究，而不仅仅是针对当下学习的知识内容，具体到考试中，体现在设计情境时选用真实情境，表达方式符合学生认知水平，注重体现生活中能运用到的思维技巧等。
(2)快速反馈的技术手段。
  例如，剑桥评价英语部门研发了用于提高英文写作水平的Cambridge English Write & Improve系统等学习工具，强调快速生成有效诊断，将不同学生的水平生成可观测的指标，以发挥评价的指导作用。
(3)层次丰富的反馈。
  反馈的信息应包括当下学生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未来期望的学习成果是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应该继续当下的学习目标，还是应该修改?是否需要改变学习策略?需要哪些帮助，应该从哪里寻求帮助?但反馈本身不能促进学习，除非学生接受它并据此改进。因此，保证反馈的及时性和前瞻性，以及促进学生接受和利用反馈，十分重要。
  此外，LOA评价特别看重学习者之间的相互帮助，其评价标准也并非一成不变。例如，“短文写作A等级”并不要求学生都按照统一标准去准备，而是可以通过与获得A等级的同学交流，明确自己进一步的学习目标。这种方式可以成功地将教师、学生、考试联系起来，帮助学生建立起自己的学习目标。
3.LOA评价理念的实践
   LOA评价理念的具体实施从政策到成果评估分为七个步骤：立场、政策、理论、评价、发展与应用、监控、评估。本文重点介绍教学与考试是如何结合成一体的。在LOA实施模式中，教学环节的活动是核心、任务是载体。教师和学生共同设定目标，通过反馈使学习者获益。而评价环节采用标准参照考试，以更好地解释学习效果。为了保证课堂反馈和大规模考试评价的测试结果可以在共同框架下得到解释，制订共同目标和共同标准是将两者有效链接的前提。如图2所示，左侧宏观层面的政策制定就是指建立统一的量表，既是学习目标，也是考试标准。


剑桥评价有众多的英语考试项目，包括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商务、雅思等。得益于欧洲语言共同参考框架(Common European Framework of Reference for Languages,简称CEFR)的建立，剑桥评价的英语考试项目和CEFR的各个等级成功对接。这种明确的晋级阶梯，有利于所有水平的学生在学习过程中都能找到自己的合适位置，并能够清晰地知道下一级水平所应达到的标准，同时有利于设计标准参照考试。教师可根据学生的具体表现，有针对性地设计与改进下一阶段的课程与教学，采用差异化的教学策略满足学生学习需要；学生要清楚认识自己的学习需要，有针对性地规划与实施下一阶段的学习；试题设计则要对学生下一步学习目标具有一定预见性，开发适当的考试内容，不能仅为了满足当下学生的需求，而降低学术价值和学业要求。
二、ETS倡导的CBAL评价理念及其实践
1.CBAL评价理念的特点
  在形成性评价范式的基础上，ETS旨在提供一个平衡的评价体系，倡导一种综合的评价理念(Cognitively Based Assessment of,for,and as Learning,简称CBAL)。CBAL整合了三种形成性评价，其主要特点是重视认知的重要性，这与ETS长期从事认知能力评价研究、命题实践有关。图3示意以认知模型为桥梁，连接课程内容、学习理论和命题实践的CBAL理论框架。



  CBAL评价主要关注三方面的内容：一是描述达到课程标准所需要的过程、策略、知识结构，以及描述这些过程、策略和知识结构所需的情境特征，这与中国高考评价体系提出的必备知识类似。二是要求人们学会运用各种策略，分析、综合各种复杂的信息，把收集到的信息运用到实际生活中，这与中国高考评价体系提出的三大关键能力群具有相似性。三是考查各个技能之间是否协调、能否相互促进，可与中国高考评价体系对学科素养的考查建立联系。
2.CBAL评价理念应用于K12教育实践
  ETS认为，《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 Act,简称NCLB)的一个重大失误是，没有正式提出评价的详细行动理论。为了使NCLB有最大的机会产生积极影响，一个强有力的行动理论和一个持续、严谨的研究计划是必不可少的。因此，ETS将CBAL应用于K12(Kindergarten throughtwelft grade)的阅读、写作和数学科目评价，目标是：建立有效的教学实践模式；通过考试为学生提供学习任务，用评价加强教学而不是取代教学；以足够快的速度向教师和学生提供反馈；通过评价进行跟踪研究，使教育决策不再根据单次考试成绩。

  虽然美国《新一代科学教育标准》(Next Generation Science Standards,简称NGSS)提供了科学课程的总体发展框架，但ETS认为这一标准并非科学课程教学、评价和考试设计的唯一依据，应该基于认知领域的理论和经验对标准进行补充，建立科学素养模型和评价体系，通过考试评价使NGSS在教学中发挥积极作用。因此，ETS基于CBAL理论开发的科学考试首先提出了关于某项能力的认知模型，然后用该模型去指导命题。
三、对我国教考衔接的借鉴与启示
  近年来，我国高考内容改革始终与高中育人方式改革同向同行，聚焦落实中央“双减”工作部署，依据高中课程标准和高校人才选拔要求命题，在考查理念、考查内容的范围和比例上，均与课程标准保持一致，与学业质量标准对接，持续深化基础性，既不超出标准，又不降低要求，持续加强考试与教学的衔接。但在高考综合改革的背景下，选考科目教学采用选课走班的教学模式，各省市的选考人群、教学情况、分数转换方式都不一样，需要各自探索适合本省学情、教情、考情的学业水平考试要求，以更好地引导本省市高中教育教学，加强教考衔接。在这个过程中，国外考试机构的理念和实践经验值得借鉴。
1.建立等级清晰连贯的评价标准
  以往，人们批评应试教育时总说教学围绕高考转，“考什么就教什么”“怎么考就怎么教”。但高考评价体系建立后，如果教学真能做到“考什么就教什么”,素质教育的要求也就落实了一大半。然而，现实情况往往是“不管你怎么考，我就是这样教”。虽然部分教师能通过研读考试大纲、分析考题明确考试内容改革的方向，但大多数教师的教学特别是复习教学往往缺乏针对性和有效性，全面撒网、一讲到底、机械训练成为常态。
近年来，高考一直在考能力、考素养。一线教师撰写的试题分析也纷纷赞赏能力立意和素养立意，但他们的课堂真的在“培养能力”“培育素养”吗?实际上大多数时间课堂教学仍然在“讲知识”,与十年前并无二致。近些年高考不再考查脱离情境的知识，但教学中依然存在照本宣科地讲授碎片化、浅表化知识的现象，学科教学改革已经滞后于高考综合改革，成为整个改革中实实在在的短板。
  一线教师赞赏“素养立意”却不能在课堂上落实，原因之一是核心素养过于宏观，课改缺乏资源和保障。除了教科书，目前教师教学中普遍使用复习资料。这些资料宣称能“紧扣考试大纲，把握命题趋势",实际上却与课程标准“貌合神离”。美国的NGSS就存在同样的问题，所以ETS才提出了CBAL理念，希望从认知测评入手，保证标准落地。因此，除了课程标准、高考评价体系，还需要基于数据的、切实指明内容要点“学到什么程度、考到什么水平”的指南，并用于教学过程中。
  我国的基础教育一直在课程改革中前进，从考试大纲到课程标准，考试评价起着引导、促进、监控的作用。2017版的普通高中课程标准提出，要以学业质量标准为依据，形成过程性评价与终结性评价相结合的学习评价体系，科学测评学生的认知水平，要准确评价学生在整个学习过程中的表现，强调学生在评价中的角色。从国家标准层面提出的基础教育改革目标，旨在改变过分依赖考试成绩的现状，加强对学习过程的评价，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符合《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中提出的从单一考试到综合评价的理念。
  在此基础上，还应建立等级连贯的评价标准，开发覆盖各个学段，必备知识、关键能力、学科素养、核心价值发展层级清晰的评价指标体系，让学生的学习目标更加明确，从针对高考的复习转变为根据标准的自我评价、自我反省，通过阶段性目标的达成，有效地激发学习的主动性和积极性，进而学会学习、主动学习，提高自身素质，支撑全面发展和终身学习。
2.根据考试目标选择适合的考试评价理念
  考试目标不同，评价理念的选择必然不同。虽然LOA是形成性评价发展的最新趋势，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考试都要采用这一理念。剑桥评价的四个主要考试部门在评价理念的选择和执行上也各有侧重。
  (1)剑桥评价英语部门的考试项目面对的考生群体最为复杂，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甚至包括成人教育，多数为非选拔性考试，其目标主要是帮助学生提高英语水平。为提高服务水平，帮助学生准确定位自己的学习目标，剑桥评价英语部门构建了系统的评价标准，对学习的促进效果要求最高。为此，剑桥评价英语部门将“以学习为本的评价”(LOA)作为评价理念并大力推广应用，形成了系列的研究成果和应用工具。剑桥评价采用LOA理念的目的是希望所有等级的评价都能够而且应该有助于提高学习效果和评价结果的可靠性。此外，将LOA作为行动理念引人学习过程还有助于剑桥评价的正式考试发挥影响力。
  (2)剑桥评价国际教育部门的服务对象主要是母语非英语的参加英国普通中等教育证书(General Certificate of Secondary Education,简称GCSE)考试和普通教育高级证书(General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 Advanced Level,简称A-Level)考试的考生，这些考生可以选择其他考试项目或其他考试机构的GCSE和A-Level考试。因此，剑桥评价国际教育部门除了满足选拔要求外，也需要为考生提供学习服务以增强吸引力，但由于考试项目较多，多数没有连贯的晋级阶梯，最终选择将“为了学习的评价”(AFL)作为评价理念开展研究和应用，并提供了一些用于快速反馈的工具，如TestMaker,教师可以根据任务目标定制试卷，通过机考的形式快速获得反馈。
  (3)剑桥评价OCR(OxfordCambridgeandRSAExaminations)部门的考试主要面向英格兰本地参加GCSE和A-Level考试的学生，考试目标以选拔具有学术潜质的学生为主。由于剑桥评价坚持较高的学术标准，考试难度较大，在英国开展A-Level考试的四家考试机构中，其所占份额较少，所以近年来也从事一些以评促学的研究，开发的部分课程为教师和学生提供AFL理念指导下的自评框架，但AFL并未作为主要的考试评价理念出现。
  (4)剑桥评价入学考试部门主要为剑桥大学招生提供额外的考试，考试完全是选拔性的，评价理念是终结性评价，并未开发形成性评价的相关服务。
  从剑桥评价四个考试部门对评价理念的选择可以看出，越倾向于选拔则终结性评价方式占比越多，越倾向于教学则形成性评价方式占比越多。我国学业水平等级性考试的选拔性功能占比较大，可以参考OCR的评价形式，在考试说明中部分引入形成性评价的理念，以帮助学生明确学习目标，在成绩报告中引入建议和反馈，为教师制订合理的教学任务提供指引；学业水平合格性考试的教学诊断作用更大，更适合采用LOA理念，彻底打破教考之间的界限。
3.重视考试评价理念的宣传和普及
  在社会建构主义理论中，学习是人所特有的高级心理结构与机能，这种机能不是从内部自发产生的，而是产生于人们的协同活动和人与人的交往之中；个体的知识建构过程和社会共享的理解过程是不可分离的。评价理念只是考试设计的理论基础，只有当教师、学生、家长和命题人员等都确立起对评价理念的基本认同，才有可能真正落实评价理念并取得成功。为了提高公众对LOA评价理念的认识，剑桥评价非常注重评价理念的推广，除了出版专著系统性地介绍来源、理论依据、理念构成和具体实施外，还定期举办视频公开课，由剑桥评价的研究人员和学者介绍基于LOA理念的考试的信度和效度，并在线与学习者互动，回答疑问，提高了公众对LOA理念的认知水平，以及剑桥评价考试的公信力和服务水平。
当前，随着信息技术和自媒体的快速发展，舆论环境、媒体格局、传播方式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舆论的力量与日俱增。高考的社会关注度越高，越要重视考试理念的宣传，应向广大师生、家长宣传高考评价体系，通过对评价内涵的深入解读，提高考生、教育教学，甚至整个社会的评价素养，让全社会都能客观、冷静地看待考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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