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卷第1期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1月 Vol.35 No.1JOURNAL OF HENAN NORMAL UNIVERSITY Jan.2008 超越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教育走向科学人文主义理想 孙士杰 (河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河南新乡453002) 摘要:“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作为两种对立的立场、视角和方法长期支配着人们的思维,以至在许多领城中都形成了载然对立的两大阵营,如教育领域中的科学主义教育和人本主义教育。科学主义哲学与人本主义哲学及其教育观都是一定历史条件的产物,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历史局限性,我们必须结合今天的时代特点及其需要,认真审视这些思潮,超越其局限性。20世纪70年代以后出现了强调二者融合与统一的科学人文主义思潮,教育也开 始走向了科学人文主义的理想。 关键词:科学主义教育:人本主义教育;科学人文主义教育;超越 20世纪以后,人们开始对“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这两种思潮进行反思,以至20世纪70年代以后出现了科学人文主义思潮,强调二者的融合与统一,教育也开始走向科学人文主义理想。在我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的历史进程中,科学主义教育与人本主义教育的关系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人们时而强调科学主义教育,时而强调人本主义教育。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除了我国的现实政治经济因素外,没有从理论上搞清楚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的关系及其历史走势是一个重要原因。对科学主义、人本主义及其日益融合的趋势进行辩证的分析,对我国教育改革具有一定的启发指导意义。 科学主义哲学与人本主义哲学及其教育观都是一定历史条件的产物,在其特定历史条件下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它们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同时,也必须看到其历史局限性。今天,我们必须结合今天的时代特点及其需要,认真审视这些思潮,超越其局限性。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经过长期的论争在20世纪中期开始了一些对话与沟通,且对一些问题逐渐取得共识。“‘分析哲学’作为一种哲学思潮或哲学运动,‘本质上是科学主义’的;但由于它所标志的现代哲学的‘语言转向’,却导致了哲学对语言的更为广泛和更为深切的关注,即对语言的‘人文’关注,并由此构成了现代哲学中‘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在本世纪(20世纪—引者注)末的某种‘合流’的契机”[1]p367。更多的人开始探讨二者融合的可能性与必然性。 杜时忠认为,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二者的对立统一集中体现在事实与价值、理性与非理性、科学悲观主义与科学乐观主义这三个方面[1]p104-125)。首先,事实与价值是能够融合的。“价值是指主客体之间的关系状态;人是事实和价值融合的根本依据,是事实与价值的统一体;实践则是事实与价值融合的基本方式;价值事实则是从事实到价值的桥梁,其确证了事实的‘价值性’,又确证了价值的‘事实性’([1]p111。其次,理性与非理性也是能够统一的,二者在人类的认识活动中总是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共同发生作用的。理性必须以人的基本需要、积极的情感和坚强的意志作为动力,非理性的本能需求、情感、意志离不开理性的制约和引导。理性思维的基本特征是逻辑性,但非理性的方法诸如直觉、体验、顿悟、移情、灵感等却能不受逻辑规律、形式的束缚,直觉地、迅速地从整体上把握事物。再次,科学悲观主义与科学乐观主义也是能够统一的。近代以来,科学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科学不能解决道德和世界和平问题,科学方法是有局限的,特别是归纳法、实验法,甚至有人把非理性方法引进到科学之中,认为理性的丧失还是科学进步的必要条件。 科学主义从20世纪初追求科学的唯一性开始,却在20世纪末走向了科学与人文相统一的探索。科学主义从推崇科学转向对科学的价值重估;而人本主义从海德格尔开始到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则从技术的社会批判逐步转向对技术合理性的印证,从而在哲学层面实现了科学与人文的后现代组合。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通过不同的路径,在哲学的层面实现了交汇。 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及其教育的相互融合不仅是必需的,而且是可能的。从现实来看,很多学者为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的融合提出了很好的解决方案一—“科学人文主义”(亦称“新人文主义”)。这些人包括萨顿、波兰尼、马斯洛、罗蒂、费耶阿本德、格里芬等人,其中首推美国哲学家乔治·萨顿。 萨顿认为人文知识分子与科学知识分子的相互理解是实现二者相互融合的基本前提。他指出:“一个真正的人文主义者必须理解科学的说明,就像他必须理解艺术的生命和宗教的生命一样。”萨顿明确指出:“新人文主义不会排斥科学,它将包括科学,也可以说它将围绕科学建立起来。科学是我们精神的中枢;也是我们文明的中枢。它是我们治理的力量与健康的源泉,然而不是唯一的源泉。无论它多么重要,它都是绝对不充分的。我们不能靠真理生活。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说新人文主义是围绕科学而建立的原因。……我们必将准备一种新的文化,第一个审慎地建立在科学——在人性化的科学——之上的文化,即新人文主义。”[2]p124-125) 科学主义教育思潮反对空疏无用的古典教育内容和呆读死记的教育方法,强调科学知识教育的极端重要性,注重教育与实际生活、生产的联系,积极探索教育方法手段的改革以提高教育教学效率,这些都对现代社会的物质文明的进步和人民生活的提高作出了极大的贡献。但是其过分强调教育教学的效率和要求的整齐划一,过分注重科学知识而忽视对个人内心世界的观照,阻碍了学生个性和人格的发展。而人本主义教育思潮反对教育的过分的工具价值和对理性的强调,注重教育对人性的陶冶作用和非理性因素(情感、直觉、意志)的培养,重视人文知识的传授和个人幸福生活的实现,强调儿童鲜明个性和独立人格的培养,使学校富有人性,教育富有个性。但是,这种观点过分强调了教育本体功能,忽视了教育的社会责任,轻视系统科学知识的学习和教育对个人职业生活的意义,有的甚至走到了反科学主义的极端,违背了教育与社会以及与人的发展的辩证统一的规律。为此,教育必须超越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走向科学人文主义教育。 20世纪很多哲学家认为解决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的对立的唯一一条出路就是进行教育改革。斯诺认为,弥合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两种文化的裂痕“只有一条出路,这当然就是重新思考我们的教育”[3p125)。他认为,过分专门化的教育是导致两种文化分化和人类精神生活分裂的原因。 萨顿认为,单单科学本身并不是文化,尽管它是文化的一个基本部分。“技术员只能改进机器,却不能改善人的本性”。尽管科学有很多好处,但只靠科学却不能使我们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人们必须找到把科学和我们文化的其他部分结合起来的方法,使“科学人性化”,让科学的发展得以理性的制约,而不能让科学成为一种与我们的文化无关的工具来发展。“没有智慧的科学确实是很糟糕的东西,而没有智慧的技术就更是糟糕了”。造成科学发展的某些环节违背人类愿望的根本原因,是长期以来科学教育和人文教育的分离,人为地制造了科学与人文两大阵营,且相互对立和互不理解,形成了所谓的“两种文化”现象。如果在社会发展中,科学只是被人从技术和功利主义的角度来看待,那它就简直没有任何文化上的价值,甚至给人类带来的是可怕的危害。人类必须使科学成为我们人类文化中一个必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并且控制在有理智的人手中,使科学始终成为为人类文明服务的手段和工具。萨顿认为,“科学人文化”就是建构科学和人文相融合的新人文主义(或说科学人文主义),以形成科学和人文相互制约和相互促进的局面[3](p77-78)。 杜时忠认为:“两种文化与两种教育是相辅相成的,互为因果。文化的分化导致了教育的分化以及现代社会教育的专门化;而专门化的教育又加剧了文化的分化。两种文化分化到一定程度之后,必然谋求二者的融合,这种文化融合又必然要求教育的综合化。”[1]p136) 关于科学人文主义教育的内涵,《学会生存》指出:“所谓‘科学的人道主义’是这样一个普通概念。它是人道主义的,因为它的目的主要是关心人和他的福利;它又是科学的,因为它的人道主义内容还要通过科学对人与世界的知识领域继续不断地作出新贡献而加以规定和充实。……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认为基本的问题是:要使科学和技术成为任何教育事业中基本的、贯彻始终的因素;要使科学和技术成为儿童、青年和成人设计的一切教育活动的组成部分,以帮助个人不仅控制自然力和生产力,而且也控制社会力,从而控制他自己、他的抉择和他的行动;最后,要使科学和技术有助于建立一种科学的世界观,以促进科学发展而不致为科学所奴役。”[4]p8-9).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倡导通过这样一种教育,“把一个人在体力、智力、情绪、伦理各方面的因素综合起来,使他成为一个完善的人,这就是对教育基本目的的一个广义的界说[4]p196)。 科学人文主义教育将给教育带来新的希望。它既反对过去教育中的唯人性论,又反对教育中的唯科学论,避免了因轻实际而造成的空疏无用,或因轻人文而造成的道德、价值、人性的失落。它把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在科学教育中渗透着人文精神,在人文教育中渗透着科学精神。它根本的出发点就是人的全面、和谐的发展,它根本的目的就是人的幸福。在科学人文主义教育中,人将作为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单纯作为抽象的人和单纯作为现实的劳动者而得到发展和满足[1]p13)。 20世纪70年代以后,以人本主义心理学为基础的人本主义教育开始在欧美以及世界其他各地兴起和传播,它以关注人生、弘扬人性、完善人格为主要特征。从这个时期开始,科学主义、人文主义教育思潮在观念上日益走向融合,使西方国家的教育在注重科学教育的同时也越来越强调人文教育的重要性。德国是世界上把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结合得很好的国家。19世纪末20世纪初,人文科学方法论在德国开始系统建立起来。新人文主义者文德尔班、李凯尔特等哲学家根据“文化学科”和“自然学科”不同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将二者区分开来[5]。 在我国,由于儒家文化一直是传统主导性文化,其“天人合一”的认识观、重伦理的社会观和对人教化中的泛道德主义倾向使我国的教育历来显现出人文教育的特性。新中国成立后,科学教育虽有所强调,但并未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目前在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合理整合科学教育和人文教育是目前我国教育发展中亟待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扈中平认为:“教育既具有科学性,又具有人文性,是科学性与人文性相互融合的一种培养人的活动。教育研究必须同时运用科学的方式和人文的方式,坚持科学人文主义的方法论思想。”[6] 目前我国教育改革与发展中必须推行科学人文主义教育。首先在设计教育目标时,坚持科学与人文的有机融合。教育目标要以科学为基础,以人自身的完善和解放为最高目的,强调人的科学素质与人文修养的辩证统一,致力于科学知识、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的沟通与融合,倡导“科学的人道主义”,教会学生“学会生存”、“学会关心”、“学会尊重、理解与宽容”、“学会共同生活”、“学会创造”,培养科学素养与人文素养并蓄、兼长的人。其次,在教育教学过程中,教师要调动学生的主体性,让学生用自己的身心性命去体验;使教学诸要素之间始终处于一种和谐互动状态,包括师生关系和谐、教师与学习内容和谐、学生与学习内容的互动、学生与教师互动等;使科学知识与人文知识互相渗透、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交融。 参考文献:[1]孙正聿.哲学通论[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 [2]杜时忠.科学教育与人文教育[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 [3]萨顿.科学史和新人文主义[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10. [4]刘朝晖.教育的希望:科学人文主义教育[J].教育理论与实践,2001,(5). [5]斯诺.对科学的微慢与偏见[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54-60. [6]张吉力.萨顿·新人文主义科学教育观[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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