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4)当代西方地理学中的人文主义 张祖林 【作者简介】张祖林,男,1956年12月生,华中师范大学科学史与科学督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致谢:作者承蒙美国孟非斯州立大学地理系系主任、教授孔祥德博士及华中师范大学地理系教授刘盛佳先生惠赠和提供大量文献,在拙文发表之时,谨向两位教授致以谢意。 自然辩证法研究第11卷第4期 1995.4 自从当代国际著名地理学家段义孚(Yi-fu Tuan)1976年在美国地理学家协会会刊发表文章①,首次使用“人文主义地理学”这一概念以来,人文主义地理学已成为当代西方地理学思想中的一个重要流派。英国著名地理学家R.J.约翰斯顿(R.J.Johaston)从哲学高度把30年代的西方地理学思想流派归结为实证主义、人文主义和结构主义②。人文主义地理学作为当代西方地理学中的一个重要思想流派,引起了国际地理学界的广泛关注,并对地理学的发展产生着越来越深远的影响。在我国,无论是地理学界还是科学哲学界,对地理学中的人文主义思潮均未引起足够和充分的重视。下面根据作者所能掌握的材科,对当代西方地理学中的人文主义的一些基本的思想和观点作一些评介,并希望引起学术同仁的讨论。 1概念分析许多人文主义地理学家都将其注意力放在概念分析上,以表达在实证主义地理学中所忽略或辩错的有关地理概念的意义及价值等种种问题。在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看来,这些地理概念具有一科既包括空间的、又包括社会的、有时基至是心理的意义。人文主义地理学家拒绝将空间与位置降到面与点的纯粹几何概念。人文主义的空间与位置的观念富含着人类的意义及价值。 在地理学中,位置是一个关键的概念。人文主义地理学家认为,位置的含义与居住在该地方的人们的意识是不可分割的。位置作为一种地理概念,其含义会因构成居住者意识的思想、感情及经历的伸延的不同而起变化。对任何一个人来说,他们所喜欢的扶手椅可以是一个位置;而一个房间、一条街道、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乃至整个地球也都可以是一个位置。从人文主义者的观点看,位置不仅是一个地点,而更是一种背景,一种关系。 大多数人文主义地理学家认为,位置的含义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的,但极少有人对此进行任何探索和解释。这不仅仅是因为有的人将位置看作是一种基本是呈静态的概念,而且还因为他们所用以说明位置的论述形式并不足以解释有关过程及发展的种种问题。许多关于位置的人文主义讨论都是以一种分类的形式出现。并以现在时态进行。对于位置及位置的意识的分类通常是以不同历史时期的各种案例来进行说明,但却少有人弄清位置的各种特定意义是如何在特定的背景中发展过来的。有关位置的意义有人注意,但却少有人进行诠释。有些人文主义地理学家指出:位置这个概念本身就具有复杂的历史。与“景观”等概念一样,它与意识形态含义相呼应,但这些却很少有人探究。位置是一个具有肯定意义的词,其否定的意义则是错位、不在位和无位置。一些地理学家发现:位置这个词的许多通常用法,包括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的用法,都会使人联想起稳定、归属和适当,极少有人注意到这些联想是如何通过一种严格的甚至是受压制的社会秩序及控制感所示出来的。例如,一般认为穷人是应该知道其位置(地位)的。很滑楚,位置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保守的观念,它有可能帮助我们理解甚至抗拒一些具有摧毁性的变化,但同时它又威胁着要反对变化本身。正如A.巴蒂默(A.Buttimer)于1981年所指出的③,下层社会对位置(地位)感的理性上的认识会导致一种对贫困和不公正状况的默认。 从以上的讨论中可以看出,人文主义地理学家对位置概念的分析和解释是具有启发意义的。地理位置概念作为地理学的核心概念,它的丰富内涵不能忽视。我们不能象实证主义地理学那样,将位置概念作为一种几何学上的点和面来看待。在地球上,人的绝对和相对位置各不相同,这些位置因物质、人口、信息和思想的交流而联系起来,并协助解释地球上各种事物的分布模式。因此,认识人的位置是理解地方、区域、国家和全球的相互依存关系的前提。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自然和人文特征。自然特征包括地形、土壤、气侯、水体、植被、动物和人类。人类则根据其信仰和人生观发展了各种文化、聚落、社会经济制度和生活方式。认识位置的自然特征和人对环境的观念行为是理解人地关系的基础。 2创造性论述地理学家在讨论人文主义地理学的方法时大都保持沉默。地理学家D.李和M,塞缪尔斯(M.Samuels)于1978年指出④;弄清概念本身就是一种方法,一种获得对某一问题更清楚、更深刻的理解的方法。人文主义方法不能定义为是一套形式上的程序和技巧,对这一点,人文主义地理学家在某种程芝上保持着一致的意见。依赖于一套非形式的程序是对地理学传统认识方法的保留和继承,这种传统认识方法通过普通的自然语言而获得一种对世界的最初直觉。不难着出,这种认识方法为什么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运用和解释,其原因就在于这一认识方法所依赖的语言是一种非形式化的语言,这种自然语言不利于揭示事物的本质特征。有些人文主义地理学家则持相反的意见,他们坚持自然语言的理解功能,因为自然语言本身就是一种习俗,正是它才使理解成为可能。著名地理学家D.西蒙(D.Seamon)指出⑤:现象学方法有可能在历史、文化和人性的邻近地带揭示出“时空”的本质问题。他将这类本质问题称为“地点芭蕾”。如果这种“地点芭蕾”确实存在的话,自然语言对认识它们便是极其重要的。D.西蒙认为,这类本质问题只能被懂得什么是“芭蕾”的人所认识。 但是,后来大多数人文主义地理学家都放弃了采用现象学方法来探索对特定人的经历的存在主义解释。A.巴蒂默指出:⑥“一个具有存在主义意识的地理学家不太会有兴趣去通过预先规定的分析方法来建立一种对人类的知识性控制,他更感兴趣的是采用一种开放式的主观直觉的方式去面对人类”。 在一般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看来,各种类型的统计技术没有能力解释人类生活的进程。相反,有时这些统计技术基至还可能将人类生活歪曲得面目全非,这在人文主义地理学家中激起了一种对量化问题的提防态度。有些地理学家乐意用一种日常使用的语言来精述地理现象,而有些地理学家则更愿意用一种自我意识更浓的文学语言来表达更深刻的经历或解释那些貌似平常的现象中所包含的深刻意义。地理学家G.奥尔森(G.Olsson)将计量地理学与人文主义地理学看作是在本质上相互对立的学派,前者力图进行“形式论证”,后者则力图进行“造创性论述”。⑦他认为这种创造性论述就是人文主义地理学家所称道的“模糊性和领悟。”⑦G.奥尔森的看法也许在某种程度上道出了人文主义地理学的方法特征。 3文学风格地理学家D.C.D.波科克(D.C.D.Pocock)于1981年指图⑧地理学家的文学风格不是文学语言而是“艺术家的洞察力”,“文学只不过是感知”,是他们的作品给予我们的感受。但如果人文主义者将艺术家的洞察力从蕴含在洞察力的语言中抽取掉,就等于是抽掉了艺术家的个性。 人文地理学家从文学中吸取了营养,从视觉艺术中得到启示。如地理学家R.里斯(R.Rees)1973年注意到风景画有助于研究国民对自然的意识和态度之类的问题。⑨在探求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共同传统时,他看到了地理学家和画家所熟知的描述世界的共同方式。视觉艺术不仅是一种观察方式,而且有一种认识方式。这种观点对地理学也是有意义的。艺术家对画面的分析就如同地理学家们在解释地图一样。绘画是如河通过各种传统技法来表达的?是通过媒体、透视、框架,还是通过象征等技法?画家所画的画面要表达的含义到底是什么?例如,我们可以看到许多18世纪的英国著名的有关乡村景色的风景画。这些画所要表达的是对自然与人文美的赞赏,还是人们对土地和财富的渴望?从历史的考察中我们得知,这些画最初是挂在其拥有者的乡村别墅的墙壁上并与其主人的财产图并排悬挂。在这里我们并不是要降低这些著名的风景画在文化方面的意义,也不是否认其美学的价值。地理学家R.里斯在这里所要强调的思想是:过去的艺术实际上都是“现在的艺术”,而不是已逝去的过去;我们今天所认识的这个艺术并非是它的本来面目,也不可能解释复原出它的本来面目。艺术之所以称为艺术,其秘密就在于它能对一代代人产生出不同的意义,在于允许每一代人以自己的理解和解释延伸它,发展它,犹如凤凰涅槃后的再生。毫无疑问,这种基于对艺术的认识对地理学的研究尤其是对人文主义地理学的研究是有启发意义的。 4主观性与价位人文主义地理学家主张摒弃实证主义的客观性概念,如观察者的超然和中立态度。他们欢迎人文主义的主观性思想,尤其是将价值降低为个人的感觉和经验。但是人文主义的研究似乎极少能得出在价值方面可验证的东西,只是一种感觉和经验的汇集。当地理学家有时明确指出应该评估一下人文主义研究的客观性时,他们很少有说服力的根据。D.C.D.波科克认为;⑩“人文主义地理学的可验证性是一种直觉的形式”,“人文主义的解释是否符合我们自己以及别人的经验,是不能用实证主义的标准验证的”。 人文主义地理学家对人类生活及知识的社会维面共有强烈的感受。他们承认,价值不仅是内心感受的问题,也不像任何城镇的人口及经纬度一样是清楚可见明白无误的。当然,价值的意义依赖于某一特定的价值系统,就这一点而言,价值是有章可循的。例如,“在英国,城镇的市民每天都在买卖商品”,与“人们每天都在用纸片或金属片换取东西”的说法相比,前一句的说法更具有信息性和描述性,因为它包含了现代英国社会所特有的商业价值。对以上此类行为的描述还有其它各种可能或其他特别的说法,但这些说法都来自一种特殊的价值系统,而后一句的价值系统并不是多数人所共有的价值系统。 那么,价值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我们能否认识价值的本质?对于这个问题地理学家们持有不同的看法。一些地理学家接受了德国著名应用现象学哲学家M,舍勒尔(M.schelor)的观点。M.舍勒尔认为11,“我们能够在诸事物之中直接地确认价值的性质”。“这些性质完全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见,而属于具有自己的依存法则和等级次序法则的价值世界。正如我们能够感觉到某种颜色的性质本身而无需把它理解为附着于一物体表面的东西一样,我们也能够对价值作对象性的理解”。 5历史思维历史这门学料长期以来不自觉地涉及到价值与意义的问题,涉及到客观知识的解释和评价问题,这些问题被人文主义地理学家重新发现。为此,地理学家C,哈里斯(C.Harris)于1978年提出了“历史思维”的概念(1l],C.哈里斯指出,这种历史思维“是寻找背景条件而不是法则”。12这当然会受到实证主义地理学家的指责,但它仍然在人文地理学中特别是在历史地理学中得到广泛应用,下面的短文摘自北美著名地理学家J,H.帕特森(].H,Pate-rson)于1979年出版的著作《北美地理学》,我们通过对这段文字的诠释也许会有助于理解C.哈里斯“历史思维”的概念。 “有些早期开发地区土地占有的半封建状况,以及移民人口不断增长所经受的人口压力,很快造成了一种向西部山区的人口流动。在皮德蒙特的部分山脉和阿巴拉契亚的部分山谷崎岖不平的地带,自食其力的农夫们开拓着自己的土地,接受着山地贫瘠与远离城镇的隔离,以换取行动的自由。对于18世纪的农夫来说,这种交换是合情合理的。他们20世纪的后代们同样也占据着这片山庄,但却不是以同样的付出来忍受这种隔离的煎熬”。13 这段文字在实证主义地理学家的眼中最多只是在事实描述和明显规律性的总结两者之间的一种松散、泛泛的解释。用实证主义地理学家的话来说,这段文字可以被称为是一种对拓荒时期的简单描述。要充实这一简单描述还需要具体指出该规律的必要和充分条件,指出其统计概率,同时在更为严格和详尽的细节中指出该规律所要解释的事实。这种观点使得一些历史地理学家去追求一种实证主义的形式,既通过系统论的语言或者流程图的符号指述各种不同的过程,这些过程都是用表示因果关系的线条所连接起来的。如果我们放弃实证主义的标准,就会看到对上面这段文字一种不同的解释形式。在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看来,这科解释方式比实证主义标准所表现的具有更加强大旺盛的力量。人文主义地理学的理解所依据的是其背景条件而不是因果关系。在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看来,这篇短文的要点不是在展示拓荒时期人口的流动规律,而是指出向西拓进对18世纪北美的重要意义。为做到这一点,作者将向西拓进的事实放在一种评价式的背景条件之中,即拓荒者对自由的追求。这一背景条件的建立来自于系列相互交迭的描述。有些是很直接的,如“贫瘠”,“崎岖不平的地带”,有些则带有感情色彩,如“忍受这种隔离的煎熬”有些带有较强的学术味,如“土地占有的半封建状况”;有些则表示了拓荒的艰辛;特别是这一句:“接受着土地贫痛与远离城市的隔离,以换取行动的自由”,作者在这里对其意义进行了扩展,指出了拓荒者自己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行动的。从该文中还可以看出,作者是怎样调解生活在过去的人们的观点与现代观察者的看法之间的关系。“半封建”这个关键概念对于18世纪的拓荒者来说是不能理解的,或者至少不会以现代读者的方式去理解。他在最后对生活在20世纪的后辈们的描述中指出,这些人困陷在一个曾经充满了机会的地区,通过讽刺拓展了“向西部山区流动”的价值。从整体上看,表示因果逻辑的开头句是整个解释的关键部分,但又隶属于整个背景条件的描述,这些描述将评价和描写结合为一体。这种描述既共有特殊性又突出了主题,同时它又是客观的。它能用于更多的扩展和讨论,进一步的经验式研究还有可能得出一种对某些事件更为适当的背景条件,有可能获得一种在意识形态和经济方面的意义。 6描述与解释描述与解释是曾经引起地理学家长期讨论的方法论问题。70年代以后,描述与解释作为一种地理学的研究方法又得到了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的广泛关注。人文主义地理学家将传统地理学中的描述与解释赋予了现代哲学中解释学的一些思想。从上面的案例分析中可以看到:通过对背景条件的描述该作者含蓄地解释了该历史事实的意义,并在这一过程中调解了“外人”(即描述者)与“知情人”(既该描述所基于的历史事件中的参与者)之间的不同观点。与实证主义地理学模式相比,描述方法具有一种表示人与人之间、人与地之间更为融洽的流畅越。但是它并不是再现过去的生活经历过程。描述是述说出来的,而不是生活经历出来的。描述渗透着描述者对某一事物的理解。因此,描述基本上是一种理解式的解释。就某一历史事件看,对参与者,当时所发生的事件似乎是毫无意义的,而描述者却能对此作出具有意义的解释。一个具有历史头脑的学者有可能在解释所研究对象的生活方式时,理解其中的价值和意义。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人文主义地理学家看来,历史事件之间的重要关系是整体与部分,而不是前因与后果,随着描述和解释的发展和被理解,时间这一因素随着一系列复杂的事件而递减,所有这些事件构成了一个更为复杂的结构的各个部分:“事件的景观”。 虽然人文主义地理学具有哲学的意味,但却缺乏理论。实际上,人文主义地理学通常是反理论的。如果考虑到实证主义地理学家和激进主义地理学家双方的倾向都是在使理论概念具体化,并过分地看重他们解释的地位,那么人文主义地理学的反理论倾向是可以理解的。但从实质上看,反理论是一种对解释的潜在能力的放弃。描述方法在其解释中能够保留理论概念,并使其不至于陷入离散的状态,也许这并不奇怪。地理学中的马克思兰义描述方法通常由于其对历史事件的描述而显得内容丰富,举例得当,分析透彻。马克思主义地理学描述方法的一个很好的案例便是D.哈维(D.Harvey)在1976年对巴黎圣心大教堂的研究。14 需要说明的是,人文主义地理学家对描述和解释的形式特征所进行的强调,并不是表明描述和解释是可以脱离某一特定主题的一种过程和形式。描述和解释是通过具体的时间和地点的案例来进行说明的。这是一种发现与构建的辩证过程。它涉及到一系列复杂的条件:如参与者与描述者不同的石法,特定事件与一般背景的关系,相互竞争的理论等等。 7背景与评价人文主义在西方地理学中的兴起有着特定的历史背景。在70年代,随着计量革命的衰落,地理学的实证主义方法论受到广泛的批判,这为人文主义地理学的产生和发展创造了历史的机遇。一些地理学家对计最革命时期发展起来的机械模型极为反感和不满,他们认为实证主义的假设和方法不能很好地对人类问题作出解释,而地理学的研究核心就是对“地”的人文主义说明。D.李(D.Ley)1980年指出:15,空间分析过于抽象,他们认为可以解释世界,但对他们自己所研究的对象却全然视而不见。因此,“一个没有人的地理学”,实际上在知识上并不完备,在理论上也是盲目的。他们所进行的所调科学推断并不符合实际。而人文主义地理学的推断保留了与日常经验世界的联系,并相信人类创造性的潜在能力。 人们习惯于将地理学实证主义的兴起称之为一场“革命”,而当代著名地理学家D.李(D.Ley)和M.塞缪尔(M.Samuels)于1978年则将地理学中人文主义的流行称为一种“再觉醒”。④它表现了一种理性上的要求:即“将地球作为人类家园来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地理学中的实证主义革命家曾力图建立一种由多学科学者构成的事业,以便使其具有合法的地位。同样,人文主义地理学家也渴能创立一种传统,以取代实证主义地理学的地位,从而使自己的地位合法化。他们从M.韦伯(M.Weber)之类的学者那里找到了理论根据,以此确定人文主义地理学的合理性。 因此,人文主义地理学对实证主义地理学在理性上的批判就根基于对西方文化的责难和质疑。这里的现代西方文化指的是:在传统上认为具有合理性的那种现代科学技术与资本主义制度的紧密结合。他们从现代西方一些著名的思想家那里找到了思想武器。在这些思想家中,首先是M.韦伯的合理性范畴及其理论。M.韦伯把哲学中的理性范畴放入社会学理论的框架内,称之为合理性。它的涵义是多层的,一般指人的行为是趋向于有目的的理性行为,是按照理性的要求和运用理性的手段来行动的。这种合理性涉及到各种行动方案的正确选择,工艺的恰当运用,可计算的效率等方面,其目的在于经济上获得更多的利益,政治上实行维护统治。在他看来,经济理性就是统治理性,对物的数学化和技术的支配,也同样是对人的统治。这样,合理性概念就被推入到了痛苦的二律背反:合理性虽然使人摆税了贬低人的尊严的宗教的枷锁,推动了科技的发展,但同时又使人一味追求功利,漠视人的感情和精神价值,成为机器和金线的奴隶,重新陷入用物和钱制成的羁绊之中。因此,现代西方社会最基本的特征被描绘成“形式上的合理性”,而在价值方面却是“实质的非理性”。当代一些思想家接过了M.韦伯的合理性理论来揭示现代工业文明的内在矛盾。他们认为科学技术使现代社会陷入了困境和危机,从而形成了一股批判科学技术的思潮。就是在这样一种大的哲学背景下,地理学中的人文主义得以产生和发展。 从社会历史的角度看,人文主义在地理学中的兴起还是一系列社会事件的产物。在60年代末,西方资本主义世界迅速而激烈的社会变化,例如越南战争和美国的种族冲突,经济增长减慢,贫困与不平等的继续存在,使一些地理学家表现出了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他们希望找到对资本主义世界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法。这主要表现为对诸如民族问题、健康问题、犯罪问题和贫困问题等种种现象的研究增多。这些社会问题的地理研究起源于美国的芝加哥学派。 对社会问题的重视重新引起了对过程研究的兴趣和对社会病态因素研究的兴趣,激发了解释这些现象分布的愿望,并企图找到一种哲学武器,这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流行于西方世界的人文主义哲学。他们在现象学、存在主义和解释学等哲学思想的影响下,主张改变人作为空间奴隶的地位,把人作为地理学研究的出发点,强调对人的个性和主观性的理解,强调对地理现象的直接领梧和描述,而不考虑其因果关系的解释。 人文主义地理学派的这些基本思想和观点,在地理学的研究实践中,也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因此也受到了一些地理学家的抵制和批判。但是,即使最坚定的实证主义地理学家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人文主义和现象学方法也许会产生有价值的东西而进入到地理现象的本质中。许多地理学者深信,方法上的异端(允许根本不同的方法在这门学科中同时共存)是地理学所必须的,如果没有它,地理学将停止对地理表面的自然和人类活动提供有说明力的解释。我们认为,地理学家在长期的地理实践中逐渐形成的这种认识,无论是对自然料学的研究还是社会科学的研究都具有普遍的方法论意义。 参考 (1)Tuan,Yi-Fu,‘Hamanistic Geography Annals,Associstion of American Geograghers,(66),1976,266-76. 段义孚“人文主义地理学”美国地理学家协会地理年鉴(66),1976,266-76. (2)左大康主编,《现代地理学辞典》,商务印书馆,北京,1990年,第5页。 (3)Buttimer,A,‘Home Reach and the Sense of Place,’ in A.Buttimer:and D.Seamon(eds),The Human Experience of Space and Place,London,Croom Helm,1981,166-87. 布蒂默“家的延伸和地方感”。还有D.希蒙(编辑),《空间和场所的人类体验》,伦敦,克罗姆赫尔姆,1981,166-87 (4)Ley,D.and Samuels M.,'Iatrodaction Coutexts of Modera Humanism in Geography',in D.Ley and M.Samuels(eds),Humanistic Geograpby rospects and Problems,London,Croom Helm,1978,1-17. 李,D.和萨缪尔M.,“地理学中的现代人文主义的学术论文”,载D.雷和M.萨缪尔(编),人文主义地理学:前景与展望,伦敦,克罗姆赫尔姆,1978年,1-17年 (5)Seamon,D.'Body Subject,Time-Space Routimes and Place Ballets'in A.Buttimer and D.Seamon(eds),The Human Expe-tience of Space and place,Londoa;Croom Helm,1981,148-65. 希蒙,D.“身体主体,时空路径和地点芭蕾”,A.Buttimer和D.Seamon(编辑),《空间与空间的人类体验》,伦敦;克罗姆赫尔姆,1981148-1965。 (6)Buttimer,A.Valaes in Geography,Washington,DC:Association of American Geograpbers Research Paper No,24,1974. A.布蒂默 地理价值 华盛顿特区:美国地理学会研究论文p24,1974。 (7)0lsson,G.,'of Ambigaity or Far Cries from a Memorialising Manafesta',in D.Ley and M.Samuels(eds),Hamanistic Geography rospects and Problems,London,Croom Helm,1978,109-22. 欧尔森,G.,“关于纪念马纳菲斯塔的模糊或遥远的呼喊”,D.雷和M.萨缪尔(编辑)人文主义地理学:前景与问题,伦敦,Croom Helm,1978,109-22。 (8)Pocock.D.C.D.'Iatroduction;Imaginative Literature and the Geographer,‘in.D.C.D.Pocock(ed),Humanistic Geography and Literature,London,Croom Halm 1981,15. Pocock.D.C.D.'Iatroduction;《有想象力的文学与地理学家》,in.D.C.D.Pocock(ed),人文地理与文学,伦敦,Croom Halm 1981,15。 (9)Rees.R.'Geography and landscape Painting:an Introduction to a Neglected field,'Scottish Geographical Magazine.1973,89,148-57. Rees.R。《地理与山水画:一个被忽视领域的介绍》(Geography and landscape Painting:an Introduction to a Neglected field),《苏格兰地理杂志》(Scottish Geographical magazine), 1973,89,148-57。 (10)Pocock,D.C.D.'The Parodox of Humanistic Geography,‘Arca,15(4),1983,356. Pocock,D.C.D.《人文地理的Parodox》,Arca,15(4),1983,356。 (11)施太格等勒着,《当代哲学主流》商务印书馆1986年,北京,144-145页。 (12)Harris.C.The Historical Mind and the Practice of Geography,"in D.Ley and M.Samuels(eds),Humanistic Geography:Prospects aad Problems,London,Croom Helm,1978,123-137. Harris.C.《历史思维与地理实践》,D.Ley和M.Samuels(编辑),《人文地理学:前景与问题》,伦敦,克罗姆赫尔姆,1978123-137。 (13)Paterson,J.H.North America,6th eda New York,Oxford Uairersity Press,1979,175. 帕特森,J.H.北美,纽约第6版,牛津大学出版社,1979,p175 (14)Harvey,D.Monument and Myth,'Annals,Association of American Geographers(69)1979,362-381. 哈维,《纪念碑与神话》,年鉴,美国地理学家协会(69),1979,362-381。 (15)Ley,D.Geography Without Man:A Humanistic Critique Univeristy of Oxford,School of Geography Rescarch Paper,No.24,1980. Ley,D.《没有人的地理:牛津大学的人文主义批判》,《地理学院研究论文》,1980年第24期。 【作者简介】张祖林,男,1956年12月生,华中师范大学科学史与科学督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本文责任编辑缪音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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