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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22 16: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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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课”来了,中国教育怎么办
www.jyb.cn 2013年09月26日 作者:张春铭 汪瑞林 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教育报
聚焦“MOOCs风暴”(下)
MOOCs来了,中国教育怎么办
付业兴 绘
MOOCs(“大规模网络开放课程”的英文缩写,中文有译为“慕课”)近年来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在美国、在欧洲,甚至在中国,MOOCs已经成为高校、媒体、企业等共同关注的热门话题。在日前由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组织的“信息技术推动教学改革”研讨会上,专家们探讨了MOOCs给中国带来的挑战和思考。我们摘其精华,以飨读者。
■本报记者 张春铭 汪瑞林
开学,北京大学某一门课,10万人选修。课程结束,通过考试的有1万人。其中北大在校生100人,他们得到学分。其他9900人分布在世界各地,得到课程合格证书。为了在这个规模上把这门课上好,符合北大标准,需要的投入是1位主讲教师,3位辅导老师,5位助教。学习免费,通过考试获得证书者也许需要付100元……
这是北京大学校长助理李晓明给我们描绘的未来北大MOOCs教育的场景。“当下信息技术、教育技术的发展,已使这样的憧憬成为可能。”李晓明说。
传统大学如何面对MOOCs的挑战
9月23日和30日,北京大学首批全球共享课先后有4门和3门在edX平台(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在线课程平台)、Coursera平台(斯坦福大学教授推出的在线大学课程平台)上线,向全球学习者免费开放。
“2012年在美国由著名顶尖大学发起的大规模开放网络课程,在国际社会引起很大震动,甚至被一些学者比作教育界的‘海啸’。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形势下,全球的学习者能够有机会选择世界最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正在开始变成现实。同时,在运用信息技术促进教学改革方面,也创造了许多新鲜经验。”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会长郝克明研究员这样形容MOOCs。MOOCs概念引入中国后,引发了专家们的高度重视和思考。MOOCs为何引起“海啸”?中国为何要发展MOOCs?
“目前,我们国家优质教育资源缺乏,一流水平的高等学校很少,即使在这些学校,优质课程选课人数过多,小班化难以普及,不利于培养学生能力。MOOCs为我们提供了优质教育资源共享的经验。”复旦大学副校长陆昉说。
“MOOCs的优势不仅在于能够帮助任何学习者学习网络课程,而且使学习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地点自主开展学习。MOOCs还可以基于大数据的分析,全面跟踪和掌握每个学生的个性特点、学习行为,促进因材施教,提升人才培养质量。同时,大规模在线教育使师生之间、学生之间的深度互动交流更方便快捷,有利于教师提升教学能力。”上海交通大学教务处处长江志斌说。
李晓明认为:“中国有自己特殊的国情:70%的年轻人还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优质教育资源严重不足。这些都让我们对MOOCs充满期待。”
MOOCs的到来,令传统实体大学陡增危机感。
教室和车厢一样拥挤,授课顺序和路线一样固定,教师和司机一样傲慢,学生和乘客一样无奈。这则公交隐喻,形象地描述了传统课堂。
MOOCs来了,在网络社会自有的发展规律中,数百年形成的象牙塔大学,会不会有结构性变革,成为很多人心中的疑问。
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形势下,传统大学的功能与使命是否应当改变?传统大学如何推动自身改革与发展?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副部长黄荣怀教授说,MOOCs受欢迎是因为它用技术支持了学习的反馈、答疑和交互。它在改变传统的课堂讲授方式,有专业化的教学团队,有名校、名师的授课甚至师生之间和学生之间的互动。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学校管理者面前:传统大学该如何迎接MOOCs?
李晓明看到,在北京大学,对于MOOCs,已经不仅仅是学校的积极性助推教师的积极性,而是教师积极性和学校积极性并举,而他们的目标也不仅仅只是参与MOOCs,同时也借此改进北大的教学,提高质量。“北大为什么要研究借鉴MOOCs的理念?因为北京大学有一批优秀教师想让自己的传道授业影响最广泛的人群,与全国广大学子分享北京大学的优质教育资源,是一种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李晓明说。
上海的高校也正在探索大规模共享优质教育资源的方式。上海30多所高校建立了课程资源共享中心(UCC),他们进行探索的第一步是把服务对象定在上海高校在校大学生,实行优质课程共享,进行教学方法改革。他们经过专家评审,精选所在高校首批7门共享精品课程,并采取“面授+视频课程+讨论”的新的教学模式,以达到调动教师、学生积极性和提高教学质量的目的。学生对共享课程普遍反映较好,目前选学这些课程的已有3189名学生。
陆昉说,通过这种模式,不仅提高了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和能力,教师也将从重复的教学传授中解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学生的培养和提高教学质量上。上海高校课程资源共享中心现在正集中各校的优势力量,逐步打造中国精品网络共享课程。有专家建议上海高校课程资源共享中心在总结现有经验的基础上,与上海开放大学合作,逐步向社会开放。
“传统大学迎接MOOCs挑战,我们的想法是,第一,优质教学的辐射与自身教学的改进并举。第二,当下,以课程建设和教学实践为牵引,让尽量多的优秀教师对从事MOOCs方式的教学有切身体验,经历从兴奋、畏难,再到自由王国的过程。第三,积极创造条件,适时发起和推动中国网络开放课程平台的建设。最后,积极投入相关研究,比如技术、方法、政策、制度的建设等。”李晓明说。
当MOOCs把课程放在网上,是否会意味着一部分教师要失业了?陆昉对此并不担心:“MOOCs把优质课程的视频放在网上,教师们能有更多的时间与学生讨论、探讨。引导学生积极思考,主动学习。改变教学模式的目的在于提升教学质量。”
北京大学原党委书记、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执行会长闵维方说:“我们应该在现有基础上研究和借鉴他人,发展自己。一方面把握历史机遇,另一方面,注意国际上的最新动向,在把握世界科学技术最先进的成果基础上,实现我们自己的跨越式发展。北大、复旦等名校,如何驾驭新的时代、新的技术、新的发展趋势?新的潮流中,高校如何发展定位,探索哪些新的运作模式、新的网络技术?这些都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挤美国“三辆大巴”还是研发中国“高铁”
“我们是搭美国的‘三辆大巴’,还是研发中国‘高铁’?”“把中国货装在美国卡车上,再跑在中国路上?”这是不少专家对国内名校课程借助国外平台上线的疑问。
“我国为开发网络课程投入的经费不少,开发出的网络课程数量也十分可观,但为何提供网络课程的免费网站门可罗雀?面对当前世界范围网络课程的新潮流,中国的大学面临哪些挑战?又有哪些机遇?”南京大学网络化学习与管理研究所所长桑新民问道。
北京大学教育学院郭文革教授长期从事网络教育和教育传播研究。她对互联网企业的“免费”商业模式进行了系统研究。“在互联网上提供免费服务的企业,主要是通过广告获得收益。教育传播强调因材施教,教学资源、讲授、反馈等对不同的学习者都有特定的针对性。我们还应该看到,MOOCs课程其实是有门槛的,它要求学生有很好的外语水平、自主学习能力以及必要的基础知识。”郭文革说。
她说:“edX是一个网络教育的研究项目,北大、清华加入edX,是加入了全部的研究活动,分享研究数据、研究成果,还是只提供开放课程,成为edX大数据的一个无偿的贡献者?”郭文革认为,“开放”很可能是互联网变革中的一种策略,意味着我们正在建立一种新的社会规则——在需要保护的“隐私”和应该“共享的信息”之间,重新划出一个合理的界限。
北京也进行了相关探索。北京教育网络和信息中心主任武装介绍,北京市针对中小学教学质量发展不平衡的实际,实施了中小学优质教学资源共享工程,全市成立了50个课程录制基地,在全市中小学中选择教学质量最高的优秀教师,为义务教育阶段中小学校学生和家长提供全科(21个学科、9500节)数字化名师授课视频等优质资源服务。首都中小学生、家长和教师可以随时随地、按照自己的需要进行学习,将最优质的教育资源从教学质量水平最高的小学和初中延伸至义务教育阶段所有的学校和学习者。这种做法得到了专家们的高度认可。
“这对解决我国义务教育质量水平很不均衡以及相当多中小学生花高额学费上课外辅导班的问题,无疑是一件大好事。”郝克明说,“在美国,一些中学生课外从网络上学习可汗(美国一位著名的中学数学老师)的数学课。北京市的经验则是通过政府推动,在全市的小学和初中选择各学科教学质量最高的优秀教师,制作他们的课堂教学视频,通过网络使广大未能进入高水平中小学校的学生,也能够分享最优质的课堂教学资源。这个经验值得提倡和推广。我们要充分发挥我们的制度优势。”
郝克明认为,虽然MOOCs主要是在高等教育领域,但对基础教育也有一定的借鉴作用。教师课堂教学的质量与中小学学生的学习和成长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而且这种网络学习的方式,还有利于学生把课堂教学的视频从网上下载后反复听,直到听懂为止。”
“MOOCs给我们带来了教学方法、教育服务模式和教育体制等多方面的改变,我们需要探索自己的路子。”北京师范大学远程教育研究中心主任陈丽说,“做中国的MOOCs要建中国的平台。早期计算机产品引进中国时,我们帮助美国人占领了中国市场,当时是迫不得已,因为我们不掌握技术,但是,今天,对于MOOCs浪潮,我们与美国相比,在开发平台的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今天我们的一流大学都将自己的公开课放在美国人的平台上,等于用我们的内容和市场,帮助美国人挣钱,也许若干年之后,我们研究中国人在线学习的规律时,还得向美国人出钱买数据。同时,中国自身教育水平虽然差异较大,客观上需要一流大学开放优质课程,但是,如何使MOOCs模式可持续发展,仍需要建立符合中国国情的机制,不能简单照搬美国的策略,因此,如何通过MOOCs推进教育教学改革,并使得边远地区、更多中国人能低成本或者无成本地享受优质教育资源,是我们需要重点思考的问题。”
开放大学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郝克明说,要促进MOOCs的发展与提高,不只是通过网络向学习者提供世界顶尖大学精品课程的视频,还需要为学习者提供包括答疑、辅导和各个学习时段必要的考核等教学服务。美国MOOCs的运作中,哈佛大学等世界顶尖大学都没有投入相应精力为大规模学习者提供各种与教学相关的服务,这些工作大多由公司或大学的部分教师去做。与美国没有开放大学系统不同的是,我国大学远程教育有比较完整的体系和几十年的历史,在网络教学和管理方面有比较丰富的经验,而且拥有一支熟谙网络教育规律的师资队伍和功能比较齐全的网络平台。这是我国的优势。如何使MOOCs模式在我国能够可持续发展,加强我国名校与开放大学的合作,互相取长补短,是一个值得研究和探讨的问题。
“MOOCs在技术使用上并无多少先进之处,我国的远程教育在这一方面并不落后,在技术使用的广度和深度方面,可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媲美。MOOCs引领的是新潮流,用的是旧方法。”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王一兵说,如何从中国国情出发,正视经济转型和社会转型带来的严峻挑战,在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MOOCs理念和体系的进程中发挥应有的作用,是我国开放大学应认真思考的问题。
中央电化教育馆馆长王珠珠认为,MOOCs带来了教育方式的突破,突破了传统的学历教育,学习者不是为了学历而学习,而是为了分享和自主学习。MOOCs也不只是新技术的代称,它的意义重在教育技术的变化带来的教育教学方式的改变。面对MOOCs,我们需要区分开放资源和开放课程的区别,前者是辅助学习的各种手段,后者则是远程教学。MOOCs作为一种工具和平台,智能化交互很重要。
国家开放大学党委副书记张少刚说,在他的设想中,国家开放大学远程教育云通过互联网、虚拟专网、卫星网、移动互联网等,接受任意终端访问。通过遍布全国的网络,为学习者提供完善、便捷的软件与服务,同时提供优质海量的教育资源,实现时时、处处、人人的学习,最终达到双向互动,协作共赢。国家开放大学的云教室,则能实现教师团队协同教学、远程实时教学、网络直播教学、课程实时录播等多种功能。
“开放大学在教学中应用网络的经验表明,网络技术在教学中的最佳应用方面是实现人与人之间的交互,而非简单地将课程内容全部传递到学生的电脑上。”黄荣怀说。
张少刚说:“开放大学在多年的远程教育经验基础上,正在积极打造互联网生态中的新型大学。远程教育的第三次跨越已经来临,在全民终身学习的社会理想下,开放大学必将大有所为。”
MOOCs时代,有人以为,高校会逐渐消亡,也有人坚持,大学不只是学习之地,更是一段令人迷醉的理想生活,那么开放大学能否构建这样一个中间地带,能建构积聚著名大学教授的新型大学?这是很多人的期待。
中国的MOOCs走向何方
“假如印度10年后有几千万哈佛、麻省理工网络教育毕业生,我们怎么办?”国务院参事、友成扶贫基金会副理事长汤敏的疑问,代表了很多人对未来国家竞争力的担心。在汤敏的设想中,MOOCs带来了教学模式的改变,用人单位可以根据自己需要列出需要学习的课程,学生则根据用人单位需要,选修各名校不同课程。
“中国真正需要优质教育资源的是贫困地区和一些水平不高的学校。我们的重点是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仅是教授的课程上网,还是打造新的教育?我们是跟在别人后面,还是走一条自己的路?”汤敏说。
黄荣怀认为,教学方式改革必须与学习方式改革相匹配,学习方式要与内容匹配,内容要与学习目标相匹配。新型学习方式的特征是资源的多形态、学习终端的可选择性、学习者差异管理。对这些问题需要认真研究和探索。
“在中国发展MOOCs需要注重知识产权法的修改,同时也需要改善边远地区的网络条件,建设中国平台。要研究推行MOOCs认证制度建设,并推动研究面向大规模学习者的教学法以及MOOCs学习成果评估方法和MOOCs制作与执行的标准化等问题。”李晓明说。
郭文革建议,在大规模开放在线课程运动中,既要重视国际一流大学之间的横向合作,也要注重用人单位、大学、知识生产者之间的纵向合作,按照中国社会转型期发展的需要,建立中国自己的MOOCs发展战略,推广中国文化价值观、营造国家“软实力”。在战术层面上,可以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支持关注特色平台和特色教学项目的探索和尝试,尊重社会对“创新”的自由选择。同时,以示范项目为抓手,寻找突破口。
“组织两个以上课程平台,鼓励竞争,最好有民营化的公司参加。应试验开设一批适应企业和社会急需,并由企业高水平的高管和专业人员讲授的课程,通过认证后在MOOCs上推出。”汤敏说。
“我们必须破解三大难题。第一,如何在网络课程的大批围观者中,选拔出稳定的学习者?并将他们培育、提升为新一代网络课程的创造性学习者、高效学习者?第二,如何在众多的网络课程及其主讲教师和开发团队中,选拔和培养出稳定的课程建设者的队伍,并创造出超越目前大学课程评价、建设体系的体制和机制?第三,如何创造和形成新一代网络课程可持续健康发展的长效机制,追求和开创信息时代和谐共赢的大学新文化和人类新文明?”桑新民说。桑新民建议,首先要认真研究和推动网络课程学习模式和教学设计的创新发展;其次是关于评价观念的更新和网络课程学习的跟踪研究;推动个性化、智能化、自主化、团队化学习评价模式的创新发展;再其次,要深入研究网络课程开发模式和教师—导学团队的创新等问题。
“我们应当紧紧抓住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历史机遇,研究借鉴MOOCs发展的理念,并从我国国情出发,充分调动高等学校和全社会的积极性,在学习国外平台建设经验同时,建立我们自己的MOOCs平台,积极进行相关的教育研究和变革探索,推动我国教育事业的跨越式发展。”郝克明说。
相关阅读:慕课的挑战与大学的未来
《中国教育报》2013年9月26日第3版
“慕课”风暴:挑战高等教育的未来
www.jyb.cn 2013年09月23日 作者:汪瑞林 张春铭 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教育报
聚焦“MOOCs风暴”(上)
MOOCs的挑战与大学的未来
——访教育部科技发展中心主任李志民
MOOCs——大规模网络开放课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的英文缩写(中文表述尚未规范,有音译为“慕课”),这是一个诞生不久的新词汇,也是一个使用和搜索频率极高的词汇。MOOCs于2012年由美国著名大学发起,短短一年多时间席卷全球数十个国家,600多万名参与学习者遍布全世界220多个国家,其影响范围之广、扩张速度之快、冲击力之强,犹如地震海啸,一些人将互联网技术引发的这场教育变革称为“MOOCs风暴”。
或被动,或主动,中国也被裹挟进这场全球“风暴”。MOOCs是什么?它将给我们带来什么,又将改变什么?传统的大学如何应对MOOCs的挑战?中国如何发展自己的MOOCs?
关于这些问题,中国一些教育科研机构、高水平大学及开放大学的专家学者已进行过多次探讨。据悉,11月3日,一场有关MOOCs的国际论坛亦将在中国举办。
一场新的变革已经开始,而我们,也已经在路上……
■本报记者 汪瑞林 张春铭
MOOCs更适合于高等教育学习者
记者:有评论认为,MOOCs是技术推动教育变革的一次革命,对此您怎么看?
李志民:确实如此。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实际上就是一部科学和技术发展史。技术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人类文明就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人类文明进步的根本动力是技术发展驱动,而朝代的更迭、政权的替换,只是给当时的社会进步提供了一个更合理的治理方式。真正对人类文明进步起根本性作用的是技术的发展。每一次技术的重大发明,都会给人类文明带来重大改变,同时也给教育带来巨大影响,不仅使教育的知识内容大量增加,而且使教育思想、教育手段、教育方法更加先进,最终导致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互促进、共同发展。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蒸汽机时代、工业革命、信息技术……莫不如此。
记者:MOOCs的发展,就是建立在互联网技术基础之上的。
李志民:互联网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互联网不仅改变了教育,还给人类带来全新的生活方式:在互联网时代,文学将进入无经典的时代,艺术成为雅俗共赏的时代,教育成为互为师生的时代,学术将迎来开放存取的时代,新闻真正自由,政治充分民主,历史将会趋于更加真实。互联网为知识和信息传播提供了强有力的工具,MOOCs应运而生。互联网不仅仅是伟大的技术发明,它还给人类带来了一种伟大的精神力量,这就是合作共赢、共建共享的精神。教育资源的开放共享也是MOOCs发起者的初衷之一。
记者:您有一个观点,认为MOOCs只适合于高等教育领域而不太适合基础教育,为什么?
李志民:这首先要从学习的三种类型说起。人类的学习大体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人际交往类的学习,如语言学习、礼仪习惯、品德养成、管理有效等。这一类的学习主要靠模仿和习惯养成,学习的环境很重要,有了好的学习场景,学习效率就会很高,在教室内听老师讲课的学习效果比场景学习效果差很多,因此,这一类的学习不应成为学校的主要功能。第二类是知识传承类的学习,如文字、文学、数学、逻辑、运筹等。这一类的学习靠师传面授,需要前人对知识进行规律性的总结、推导、归纳、系统分析、约定认知等,对这类学习而言,课堂教学效率高,应该成为学校的主要功能。第三类是文明发展类的学习,如科学探索知识、工程技术、哲学、生命科学、行为科学等。这一类的学习需要系统的基础知识,需要灵感和洞察力、想象力,需要有批判精神,需要相互讨论、启发等,也需要实验场地、仪器设备、模型验证等。
从以上三种学习类别来看,MOOCs更适合高等教育,因为学习者是成年人,有主动学习的渴望,且具备应用网络的基础知识和能力。MOOCs可以有力推动知识传承类的学习,因为课程质量高、学习效果好;文明发展类的学习将会成为今后传统大学的重点,大学以研究和知识生产为主。而中小学教育不仅仅是知识的教育,同时更是人格、学习习惯与道德的培养等,MOOCs可以作为补充的手段,但不适合全课程学习。
与传统教育相比,MOOCs有何不同
记者:能否介绍一下MOOCs的兴起过程,MOOCs与以往的网络公开课有何不同?
李志民:MOOCs指的是在线提供课程教学的全过程,包括微证书的管理。MOOCs与以往的网络学院有着本质区别,与网络公开课的区别也很大。上网络学院是有条件的,封闭的,MOOCs则无门槛要求,是开放的;公开课的本质是教育资源库,课程提供者并不组织教学,自然不会给学习者以评价,而MOOCs不仅提供免费资源,而且实现了教学过程的全程参与。学习者在这个平台上学习、分享观点、做作业、评估学习进度、参加考试、得到分数、拿到证书,是一个学习的全过程。MOOCs将引发教育领域的一场重大变革,这种变革不仅仅是教学工具的革新,更是教育全流程的再造,甚至是对国家教育主权的挑战。
MOOCs是互联网与教育的融合,是经过多年摸索出来的一个模式。在2012年之前,人们一直探索信息技术与教育结合的方式,但收效甚微。互联网发明后,e-mail(电子邮件)与e-learning(数字化学习)的概念几乎同时提出,但e-mail几乎取代了传统的信函邮件系统,而e-learning仅仅是教育中一个小小的补充。各行各业都受到了互联网浪潮的影响,但是在教育领域,“黑板加粉笔”的传统课堂模式依然牢牢占据主导地位。2006年,比尔·盖茨和乔布斯对话时称“互联网民用发展20年来,几乎冲击了所有领域,而对教育的影响小得令人吃惊!”而这次MOOCs的出现,对教育的影响可能大得令人吃惊。
记者:和传统课堂教学相比,MOOCs有何不同?
李志民:在MOOCs模式下,传统教室将成为学习的会所,集体做作业、答疑;教室在“云端”,学校在“云端”;教师成为会所的辅导员,与学生直接交谈的时间增加;教师以研究为主,优秀教师可能成为自由职业者;学习内容以学生自选为主,考试针对学生自主选择;课程体量小,分知识点学习,讲课精,可反复学;大班授课转变为小组讨论。教师与学生,学生与学生,互为师生;学习过程可在任何地方进行,学习方式灵活;采用数字教材作为辅助材料;推行在线作业、在线考试;学校发证书灵活;留学变得简单,甚至不再有留学的概念。
记者:在教育模式上,MOOCs将带来哪些变化?
李志民:MOOCs改变了传统学校传授知识的模式,在教育观念、教育体制、教学方式等方面都有着深刻影响。MOOCs的大规模、开放和在线的特点,为自主学习者提供了方便灵活的学习机会和广阔的空间。MOOCs不需要有学校的学籍,只要按要求注册后就可以使用大规模开放式网络课程,也没有课程人数限制。
MOOCs推出的微证书概念,实质上是大学本意的回归。微证书的推出,使得学习不再是几十个人同一进度,没有班级的概念。在MOOCs的模式下,优秀教师的能量成倍扩散,一门课程可能会有十几万人甚至几十万人注册学习,美国杜克大学教授主讲的“思辨的艺术”这门课就有58万人注册学习,这在传统的校园、课堂学习环境下是不可想象的。
MOOCs带来的颠覆性的变化还表现在:一是可以使那些原本无法上大学的群体可以无障碍地学习大学课程,促进教育机会公平;二是课程教学将从一名教师的独角戏逐渐变成教学团队,为了提高教学效果,终将出现“教学导演”职业。
将对传统大学带来怎样的冲击
记者:很多人非常关心一个问题——MOOCs将对传统的实体大学带来怎样的冲击?未来大学的功能将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李志民:美国某杂志曾刊发一篇文章称“未来50年内,美国4500所大学,将会消失一半”。这是否会变成现实,我们先不去讨论,但是MOOCs将促进大学功能加速转变,这是毫无疑问的。一般认为,现代大学的功能包括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四个方面,其基本功能是知识的产生和知识的传播。由于知识传播的功能被互联网所取代,未来大学的功能主要是知识探索、知识验证、考试认证。在这个意义上讲,大学将成为研究院、考试院。随着信息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大学将会虚拟化(数字化),教学和管理将泛在化、全球化。
大学作为文明社会中的重要组织机构,保持了较高的社会地位,而且经久不衰。大学不仅传承了知识文明,也曾经改变了它所处的时代。由于大学的荣誉地位和崇高使命,大学的任何重大变革都会引来保守势力的强烈反对。
记者:MOOCs对当下的高等教育有哪些影响,学习者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李志民:2013年2月,Coursera(斯坦福大学教授推出的大学在线课程平台)旗下5门网络课程学分获美国教育委员会的官方认可(在授予学生学分和学位时,美国有超过2000所大学参考美国教育委员会的推荐)。去年,一位17岁的印度男孩因在edX(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在线课程平台)平台提供的“电路与电子学”课程考试得分排在前3%,被麻省理工大学录取。2012年,美国佐治亚理工大学和其他11所大学宣布同Coursera合作,提供线上课程。2013年,该校同Udacity(由初创企业设立的网络在线课程平台)合作,推出计算机科学线上硕士,计划2014年开始招生。线上硕士历时3年,每个学分仅134美元,不到7000美元就能毕业,这仅相当于佐治亚州州内学生1年的学费,或是州外学生学费的12%。这些例子都说明,MOOCs已经对当下的高等教育产生实质性影响了。学习者的直接受益就是费用减少了,学习时间灵活了,选课方便了,可以挑选教授了。
记者:未来,MOOCs会不会和传统大学发生生源争夺战?
李志民:MOOCs的兴起,叩问传统大学:如果学生能用极低的费用在网上完成学业,大学就必须向社会证明,他们所能提供的课堂教学与考试的价值何在?人们为此付出高额学费的意义何在?
我们现在和今后的大学生是与网络共生的一代,是“数字原住民”,大学生受教育的知识面宽广,教育生态正在向开放转型,更重要的是学习者追求的是学习效果而非学历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大学需要思考:大学究竟是什么?大学能否成为知识创造的源头?能否成为学习环境的设计者?能否成为学生学习动力的促进者?是成为学习效果的评估者,还只是学位的授予者?大学将如何迎接这样的挑战并进行新的社会功能定位?这些都需要大学通过实践探索做出回答。 MOOCs为何发展如此迅猛
记者:MOOCs在全球范围内发展情况如何?
李志民:目前全球有十几个国家在积极推进MOOCs,包括美国、英国、日本、澳大利亚、巴西、中国,等等。一份北美教育机构的MOOCs趋势分析认为,到2016年,北美地区43%的高校将提供MOOCs课程。
目前全球比较成规模的MOOCs三大平台是Coursera、Udacity、edX,语言以英语为主,正在增加其他语种。清华大学通过edX提供了两门课程;北京大学此前通过Coursera试验提供两门课程,并于9月23日通过edX发布4门课程。
记者:这三大平台在合作模式与学习模式等方面有何异同?
李志民:在合作模式上,Udacity不与高校结盟,而是与教师合作,与部分高校在学分认可和学位授予方面合作;Coursera与高校结盟,由学校开发课程;edX与顶尖高校结盟,协助学校开发课程。
三大平台在学习模式、教学模式、课程评估、学生诚信要求、微证书的发放等方面各有差异。从目前的商业模式来看,Udacity以营利为目的,Coursera是在营利或非营利之间徘徊,而edX的目的是探索如何用信息技术提高教育质量,更多的是科学实验,不以营利为目的。
记者:MOOCs在全球发展为何如此快速?
李志民:我觉得有四个方面的原因:一是MOOCs课程的教学模式已基本定型,使得照此模式批量制作课程成为可能。二是出现了多家专门提供MOOCs的平台,降低了高校建设MOOCs课程的门槛和经费投入,也刺激了更多的一流大学加入MOOCs课程内容提供者的行列。三是普通老师自己制作MOOCs课程成为可能,短时间内有众多高校教授加入。四是大量风险基金和慈善基金进入。一些大学开始接受MOOCs的微证书,承认其学分。
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方便了学习,提高了效率,为更多人提供了公平受教育的机会,再加上满足了很多人扩大知识面的需求,因此而受到欢迎。
如何积极推进MOOCs在中国的发展
记者:MOOCs在中国的发展,需要什么样的“土壤”?
李志民:MOOCs是基于互联网技术的一项教育变革,它的发展需要具备5个方面的条件:整个国民的信息化素养提高;教师的信息化素养的提高,重点是信息化观念的转变;信息化专门人才的培养;国家政策、标准、考评、证书认定;互联网基础设施的极大改善和便利获取。
MOOCs在中国的发展需要多个因素的融合:决策者的重视程度,观念跟上时代发展最重要;就课程本身来说,需要丰富多样的课程资源; 就从业者来说,要加强教师队伍的知识准备和观念转变;从硬件上来说,需大大降低网络使用成本,加强中国教育和科研计算机网的建设,运营商之间互联互通,推动宽带网络普及。
记者:任何新事物在发展的过程中都会遇到各种挑战,MOOCs面临的挑战有哪些?
李志民:首先是要应对变革之痛,教育机构延续的惯性将成为最大阻力。大学是否能提供足够规模的优质课程资源,开放资源会不会做成“面子工程”?学校能不能带头认可本校学生的MOOCs学分?
MOOCs平台技术不是问题,但商业模式如何运作是需要探索的,没有可持续的商业运营模式,MOOCs将无以为继。营利还是非营利,这是个问题。如果没有营利模式,就需要政府经费投入。
在线学习文化的建立也需要一个过程,提供有价值的学习,才能成功地让人参与。考试、评估如何取得社会的信任?如何建立新的教育管理评价体系?证书是否能被社会广泛接受?这些问题的解决情况决定着MOOCs在中国能走多远。
记者:推进MOOCs在中国的发展,我们还需做哪些方面的努力?
李志民:归结一句话,就是政府、平台、大学、教师等相关各方要各司其职。
政府应当尽快制定规则,包括制定科学的发展规划,制定符合教育发展规律的教学规则,制定相应的考评标准、成果认定规则。政府还要考虑如何让企业认同这种学历;如何激励教师提升技术水平,推动课件资源的丰富,营造终身学习的良好环境;MOOCs如何与现行学历认证挂钩;如何为MOOCs的发展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等;也包括引导性资金投入,等等。
平台方(联盟或企业),要提供良好的网络条件,保证大规模在线教育网络的质量并提供良好的技术条件,让技术充分发挥作用。
大学则要生产最优质的课程资源,形成辐射效应;设定鼓励教师参与的激励机制;探索在线学习、混合学习及翻转课堂等创新性教学模式,融合到人才培养中;做好学分制与微证书的结合,整合当前证书授予的学籍管理架构。
教师要考虑的是探索创造新知识,提升教学能力,提高自己的知识储备,提升将技术融入教学的水平;逐步探索出在线学习的效果评估方法;付出更多的精力,主动适应在线授课过程;走出传统的教学模式,尤其要从教育观念上更新。
迎接新事物、新挑战,最重要的还是观念的更新。过去,人类文明从石器时代走到青铜器时代,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先人把石头用完了。今天,人们不用胶片相机了,改用数码相机,也不是因为柯达公司的胶片技术不够先进。今后,学生不到教室上课了,并不是因为大学的排名不够靠前,院士名家不够多,等等。一切皆因技术促进人类文明走上新的台阶。
要及时转变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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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高校管理者谈MOOCs
麻省理工学院校长苏珊·霍克菲尔德(Susan Hockfield):一同探索将会使我们做得更好、更有效、更有创造性,增强我们校园的活力,同时能够为全球的学生和教师增加教育机会。
哈佛大学教务长艾伦·嘉伯(Alan M. Garber):(edX平台)使我们能够做以前无法进行的研究,同时为我们重新思考如何进行教育提供了一个机会。
香港中文大学校长沈祖尧:我们很高兴与Coursera结成合作伙伴,让世界各地人士可以网上修读香港中文大学的优质课程。大学期望透过此平台,将我们独特的文化及优质教育推广至全球各地。
新加坡国立大学教务长陈永财:多数网络课程属于基础课,高端或较复杂的课程还是必须有面对面的接触。
《中国教育报》2013年9月23日第3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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