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李秀彬老师人文地理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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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地球在变暖吗？春节前后南方发生的历史罕见的大范围持续低温雨雪冰冻灾害①，却让人始料不及。更具戏剧性的是，一个讨论应对全球变暖的重要国际会议——巴厘岛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刚刚结束不到一个月时间。而这个会议也恰恰是一个因各种立场激烈交锋而不得不延长会期的大会。好一个噱头，媒体们开始大做文章了。
    本文不专论这件事，只是拿来做个引子。当然，对这个问题的解释，同意湖北省气象局陈正洪研究员：全球变暖只是气候变化的总趋势，暖冬成常态，并不意味着寒冷不再；变暖是就全球的平均状况而言的，少数地方、某些时段反而变冷，是完全可能的。
本文要说的是：谈论气候，必须有一个尺度概念，也就是时间和空间上的视角大小。像陈研究员的话，前半部分谈的是时间尺度：全球变暖，说的是10-100年尺度上的事情，也就是人类的代际尺度。观测气温，可以记录年、月、日、时甚至更细微尺度上的波动，在每一个尺度上都可以绘制高高低低锯齿状的气温变化图。假如我们看的是时线图，即使是在冬季，也不会见到一个升温的趋势段，就判断春天开始了。因为那可能只是一个日内的波动。
    放在更长的时间尺度上说，我们现在处在间冰期。冰期间冰期的旋回大概有10万年的周期。现在的这个温度适宜的间冰期始于1万多年前，按照这个周期几万年后地球又可能进入新的冰期。在这个周期的背景下，依然存在小尺度上剧烈的气温波动。电影《后天》的历史原型-12000年前的“新仙女木事件”，就是在最后一次冰期向间冰期变化的升温过程中，一次突然的快速降温事件。那时格陵兰地区的气温在数百年间下降了近20摄氏度。
    陈研究员的话，后半部分涉及空间尺度：全球整体的变暖却并不意味着各地以同样的幅度和速度变暖。过去100年，全球气温平均升高了约0.7摄氏度，而北极地区的温度却以几乎两倍于其他地区的速率升高。也有这样的地区，气温非但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了。
    其实，不光是气候，环境、经济、社会的许多方面，都存在很强的尺度依赖。可以说：选定好观察的尺度，是认识世界的一个前提。
    某些时候，尺度问题可以理解为局部现象的全局效应；而另一些时候，尺度效应指的是宏观因素的微观影响。尺度效应有时非常复杂，规律性难以把握。例如，就前者来讲，缩小、放大及背离三个方面的效应都存在。
    缩小效应或称滤波效应，最为常见。比如空间上的滤波效应：无定大水，黄河不一定泛滥；时间上的滤波效应：今年的低温，在10-100年尺度的变暖趋势上，就被平滑掉了。以宏观的视角看问题，往往会平均掉那些在微观上看相当剧烈的变化。这也许是那句俗话的学理依据：“时间会抹平一切的。”
    尺度效应，是复杂性的一个表现，同时也为这个世界增添了妙趣：个体上的利己行为，却在群体上表现出整体的利他。这在生物群落和经济系统中都是常见的现象，所谓的“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大家”。这也是尺度间背离效应的一个很好的例子。
    肉眼之下，万物都有明确的位置。但显微镜下的细菌、病毒、空气分子，运动很不规则。人们发现，越在精细微观的尺度上，偶然性越强；尺度越粗糙越宏观，预测往往就越可靠。比如可以通过育龄人口数和生育率的下降确切地知道，上海和北京等大城市的小学校数目会减少，但具体预测出哪几所小学会关门，却不那么容易。
    地理学有着把握尺度问题的悠久传统。地理学家发现，许多环境和经济社会问题的答案，取决于观察的尺度。一般来讲：规律，从宏观上把握；而原因和机制，于细微处考察。如果能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地转换几个视角，可以看透现象并提高洞察力，那是学术研究上的艺术。在研究复杂问题时，地理学的经验是：宏观上的综合与微观上的分析要结合起来。
    最后，掌握好尺度还是一个重要的经济问题。这又让话题回到了雪灾上来。大灾之后就是重建，按什么标准重建？还用问？至少是能够抗击这次大灾的标准！利益有关的方面——特别是商界——甚至会主张采用更高的标准。理由么，充分得足以让持异见者哑口无言——因为自然灾害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然而，费用是由公共财政承担的。而公共财政，除此之外还承担着许许多多别的人命关天的事。关键是这个风险防御的问题，尺度依赖性是最强的。成本和收益都放在足够长的时间尺度上算计，才能定出恰当的重建标准。
①        文写作时间为2008年2月。       

笑看风云

   好文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