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

11月里有段时间常在外，会有许多偶然遇见的人事物。今日到了月末，窗外北风呼号，更衬出室内温暖，安静下来，略记一些所遇，也算一种时间备忘，忽然发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滞后，过段时间总会忘掉些什么。

一

16日在漓江边兴坪古镇的一个竹筏码头上等候漂流，坐在我边上是一个花甲老人，动作敏捷，神态自如，在我们等待许久的时候，他忽然用一句我听起来再熟悉不过的乡音说了一句：“实在是太慢了，等的时间太长了。”我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也用家乡话说了一句什么，这下轮到老人惊愕，他回过头来看看我，问我哪里人，我说南通人，他立刻报出许多县市的名字，他说他是上海人，在启东插队做知青，后来返城，老人姓沈，原来也是教师，他有许多同学都在南通，他说了一些名字，有几个印象里也是南通的名人，或者从政，或者是学者。

老沈是自由行，准备下一站去贵州，然后回上海，“一年之中，选几个地方走一走，也算圆了年轻时旅行梦，现在这样也不错，有的是网上订好票，住的地方，游玩的地方都是可以预定，花钱不多，玩得也自由，就像今天我觉得这个地方好玩，就多玩一会，哪怕晚上再住一晚也没有关系，如果跟了团队，那是真的走马观花了……”从这些话里看得出老沈颇有旅行的心得，在漓江一处安静的所在，我们互相照相留影，也算一个照应，在这段三个小时的的旅程里我们边走边聊，因为没有语言隔阂，仿佛邻家人一样的自然。

我在阳朔的行程是由邬老师精心安排的，中午的时候在龙脊山隧道口有人接我去一个江边餐馆午餐，下午她预约了附近的“世外桃花源”走一走，晚上赶去两江机场宾馆住宿。所以只能中途下车和老沈告别，在我走到车门要下去的时候，他在车尾特意用启海话朗声说：“陈老师，有机会再碰头（再相见）！”车内的人以为是日语的问候，迷惑的侧目，而在我却是心底一暖，回身和他打了招呼，祝他一路顺风。看着车钻入深邃的隧道，我想人生的相遇常常是偶然的，不经意间的相遇，必然而至的远离，都是自然的事情，珍惜这些人生旅途的偶遇，显示生命行程的丰富而多彩。

二

午餐，阳朔的林老师点了两样阳朔的特色菜，一是啤酒鱼，二是大螺丝，还有几样蔬菜小炒，不知是否是游玩后肚饿之时，感觉味道极好，大螺丝吃了一堆，啤酒鱼吃了一条，都是比较大的那种。吃饭的露台已经延伸到江面，外面便是青山倒影，碧水荡漾，我不时停筷欣赏，而林老师却不为所动，“我们都习惯了，也不算什么风景了。”他说的倒也是实话，有句话讲“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风景常常是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所见的一些在当地人看来稀松平常的场景，包括自然和人工的，大抵都是如此。一旦在这个地方呆久了，也就不会觉得诧异了。“不瞒你说，就是兴坪那个竹筏漂流，我还真没有去过，我只是小时候随父亲在附近的河道里玩过，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林老师似乎也觉得现在再去已经没有小时候的味道了，有些事不能往复，过去就是过去了。

“我去过你们的省城南京，那是一个大都市的样子，很气派！”林老师回忆自己在南京的学习生活，也是颇多感慨。我说倒是一样的道理，南京是一个大城市，阳朔是一座小城，住的久了，再美的风景都已经熟视无睹，都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走到别人的厌倦里，找回自己的好奇心，这大概也是人的天性使然，其实最美的风景也许就在身边哩。林老师笑了，说确实是如此，多少人来阳朔看山水，而这里的人却不会太在意，也是可惜了这些美景。“为这句话干一杯。”

人生偶遇的除了人，有时候也有风景，有时候更是一种通透的感觉。也许还会偶遇自己，在去除层层的修饰之后，遇到一个自然的自己，那种感觉也是妙不可言的。

三

21日晚间，河大研究生小郭驾车到机场接我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当下飞机晚点是一个新常态，我的内心要满怀感激，因为在虹桥机场的时候便听到有航班因为某些原因而被推迟到很晚，甚至也有不确定何时起飞的航班，与他们相比，稍稍晚个半小时算是幸运了。

新郑机场的外面雾霾很重，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这令我感到十分不适，仿佛口鼻的呼吸都有了障碍，不时地用手捂住，虽然这么做是毫无用处的。看到其他人的坦然自若，似乎适应了这里的状态，同行的司机表示许多愤慨，但依然没有办法解决，因为，生于斯，生活于此，断难三言两语便可离开。这点上讲我倒有点暗自庆幸，在长三角的乡村尽管也有环境污染的问题，但在感官上如此逼迫人的雾霾却是很少的，那种感觉令人非常压抑。

王教授热情得很，在我十点多到宾馆之后，依然坚持亲自驾车和夫人陪着我们在开封城里转了一圈，最后选在鼓楼夜市吃风味小吃。好有气魄的鼓楼，巍峨庄严，雕梁画栋，在夜色里被各种射灯照耀而变得熠熠生辉。一侧有一个大宋戏楼，也是灯火辉煌，我们就在戏楼前的广场找了个空位，王教授夫妇点了不少串，还有八宝饭、小笼包、加上几个小炒，还开上了啤酒，一开始觉得啤酒会凉，但真正吃起来发觉真还需要啤酒来消辣，虽然这样的吃法对于肠胃是一种考验，但难得来此体验开封小吃的美味，大家戏称这些小吃会不会就是当年大宋餐饮的味道，林冲、鲁智深当年是不是也会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地方小酌叙谈，当然喝的酒估计不会是如此清凉，而是大碗豪饮的烈酒。

“上次来几个杭州的朋友，也在城里四处转转，说要寻找感觉，为他们啥感觉？他们回答，直把杭州作汴州，到底汴州是个啥模样哩，这两座城在历史上是有渊源的。从这中原之地，到浙江杭州，宋王朝的迁移也是一个文化的变迁，当然，现在留存的遗迹已经少之又少了，铁塔算一个，龙亭能算半个，因为翻修建造过许多次，成了崭新的文物，但铁塔是原貌，这个可以看出来……”王教授介绍一些情况，来鼓楼广场之前，在一个路口看到过大宋御街的牌坊，大概是通往龙亭的方向，看得出已经是一个商业气息浓郁的街道了，和其他地方的许多热闹街市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48小时的开封之旅，只有和王教授夫妇鼓楼夜话算是自由的，其余的时间略显紧张忙碌，返程时，嘱专程送我们去机场的司机在路过龙亭时停了十分钟，匆匆照了一张相，表示到此一游，这倒真的算是偶遇之偶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