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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雷尔夫《地方感》看段义孚给草根地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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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读书会，我就顺次把雷尔夫《地方感》中的一段文字，依次读下来，可以只看楷体字部分属于雷尔夫的干货，其他是我作的衬托。
这一段书是讲地方的复活，首先资本的力量让包豪斯大行于天下，包豪斯的功能性、未来性美学和民主的、标准化的设施成为二战以后现代化的象征！雷尔夫发现了具有地理学史意义的变化。
地方（特殊性）和世界（普遍性）之间的平衡已经发生了转移，同一性开始超过地理差异。
这里结合50年代地理学的空间转向可以发现背后另有潜台词。首先，二战之前的地理学在全球尺度上寻找地理差异，即所谓区域分异，但是大而无当，唯一的作用可能是造就了地缘政治的藩篱。毋庸置疑，大尺度的区域分异有助于我们构建我们这一代人的世界观，但是区域内部呢？或者你把全球看成一个整体的内部结构呢？第二，接踵而来的就是空间的数理化，为均质的空间建模，这当然要同一性；第三，发展更晚一点的则是人文地理学从小尺度突破，寻求人和世界的同一性，段义孚凿壁偷光之功被雷尔夫说得活灵活现——
当一群地理学家在20世纪50年代从学科的长期蛰伏中苏醒时，他们注意到这个正在出现的同一性，并在均质的空间和中心地理论中赞美它（原注：见《改变世界的十大地理思想》第八章，商务）
这是只是铺垫（顺便安利一下这本2009年商务版讲地理学史的书，很轻简，十大思想的安排好，可读性也好，只不过人文常识的翻译有点呵呵）。这也是人文地理追求同一性的开始，值得提醒的是，德国人克里斯泰勒的《中心地理论》是1933年的作品，二战以后在英语世界风行，颇有点复古的味道，不过——
到了70年代，另一些地理学家开始以不同的方式观察，但并没有看出有什么理由去赞美它。对他们来说，地理学中受到长期尊重的地方多样性，在一些同行的帮助下，正系统地受到现代主义的建筑师、规划师和国际商业团体的根除。
我们中学地理教材中要不要去掉中心地理论？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大家不妨看看这本书的演绎，为你的课堂教学也增加一个角度。根除多样性的商业团体应该还是来自包豪斯一类资本的力量，这时候段义孚出场了——
他们抗议，声音不大，也不刺耳，而是富有见地和深思熟虑。这个理性抗议的焦点就是段义孚广为传颂的Topophilia，字面上的意思是“地方的爱”。段义孚在导言中非常明确地表明，他的兴趣不是在改变世界的应用知识上，而是我在我们应该通过理解我们对环境的态度来更好地理解我们自己。
看到这里让我会心一笑，想起景荣兄脸上那种温润的笑脸，特别是他的三见——一见自己，二见天地，三见众生。我们的研学也好、地理课堂也好，其实不是为了那点度娘可以告诉学生的知识，而是让他们理解自己，由此外推三见者，然也。吐槽一下这个对Topophilia的翻译，作者直接用原词，其实Topophilia这个词的始作俑者是法国人巴什拉在《空间的诗学》中提出来的，段义孚在《回家记》中颇为谦虚地提到这个词让他给带火了。巴什拉的书2008年出的中文版（法文版在1957年前）翻译就是“恋地情结”，段义孚的成名作《Topophilia》是1974年的作品。可见我说译者人文常识缺如不是虚言。
在Topophilia中，他将地方和多样性写成积极的环境经验。他写了家乡和思乡病、乌托邦、个人经历、宇宙和符号主义；他写了理想的地方和具有永久魅力的环境如海岸、山谷、荒原和山脉；他写了他的许多现代主义的同事们认为是灭绝了的东西。事实上，正是他轻轻地宣告了下一波的变化。
最后这一句是重点，这就要回到这位作者E.Relph，加拿大地理学家雷尔夫，我是在《文化地理学》中看到他的名字，并追溯到他的成名作《Place and Placelessness》第一次出版是在1975年（这个Placelessness也是一个神词），他其实也是人本主义的开创者之一，他谦虚地把这个凿开第一束光的荣誉给了段义孚。雷尔夫发掘的地方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说过的一句话我现在都用来向孩子们说明地理的、家乡的意义，很有鸡汤味——
无论在哪，做人就是生活在一个充满意义的地方；
做人就是拥有和了解你生活的地方！
这不就是我们能做、也应该做的吗？但激动地读完雷尔夫为地理学家发现“地方”写的这一部简史，我更加体会到段义孚的不易。
雷尔夫立足于时代和地理学在人类知识体系当中的地位，举起了“地方感”这面旗帜，而段义孚则从人的感知出发阐发出被尘封、被忽视的“恋地情结”是人性中属于地理的一部分，我们推崇莎士比亚就是因为他写了能感动全人类的人性，李秀彬先生激动地阐发说“人沿若干个维在成长，地理是其中之一”“成长的一个标志，是内心中的世界的扩张”；
雷尔夫有科学主义的情结，和大卫·哈维一样都想下一盘改变世界的大棋，至少是改写地理史，而段义孚则为我们普罗大众的人生提供一个地理指南针（不是指南，更不是旅游大全，仅仅是指南针，是可以一切让你尽操手中的指南针，你要到哪里他并不管），就像电脑的USB接口，恋地情结可以接驳任何学科，所以段义孚的拥趸最多的并不是地理人，恰恰是反对包豪斯的建筑人和中国目前最具气场的文学地理，2005年请段义孚到北京讲学的就是中国建筑师规划师的一个年会，段义孚在北京的演讲只有这个是仪式性的，可见其他学科对段义孚的尊崇；
雷尔夫无疑提出了地方感的价值，但段义孚可以让我们找到地方感，或者说雷尔夫可以让我们有情怀，而我深信段义孚可以让我们的情怀落地。
值得担忧的是，我们地理人对段义孚不甚了了，可能我们的主场又要被其他学科抢去，建筑和规划我们没戏、文学我们拢不了边，但我们有课堂啊！我们有研学的广阔天地啊！我们有下一代啊！我们能影响的要超过学究们，要我说段义孚的伟大在于让地理不再高居于庙堂，而是植于草根，以真诚自许的星韵人一点都不讳言我们是草根，我们就是草根，谢谢段义孚，他给我们加持了能量，感于此才有星韵年会上颇具争议的呼吁，如果被您看成了“道德绑架”我只能抱歉，你是你的主人，我对绑架你并不感兴趣。
发表评论 评论 (6 个评论)
- 回复 csdong701007
- 同意汤老师这篇文章的所有观点，特别是“我们有课堂啊！”。对于地方感和空间转向的意义、理解与解释，需要放在二战后的后现代主义的思潮中，这样就会融汇贯通，一通百通了。
- 回复 潇湘如是闲
- 国祥老师学养高，小弟佩服！没有您在年会上的发言，我不知道原来核心素养可以自己从阅读中发掘。看来，学术的无赖敌不过有抱负的草根！不客气的讲，星韵年会你让我觉得自己的思考是有价值的。大家不认同不要紧，彼此真诚交流，善莫大焉！
csdong701007: 同意汤老师这篇文章的所有观点，特别是“我们有课堂啊！”。对于地方感和空间转向的意义、理解与解释，需要放在二战后的后现代主义的思潮中，这样就会融汇贯通， ...
- 回复 潇湘如是闲
- 我到星韵后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啦！您看看，陈国祥老师那一堂课就是有温度的地理啊，杨清老师和重庆的老师看了以后都在深度评课，我正在深入学习何东春老师一篇非常有见地的评课文字。我觉得有星韵这个平台，好像我们可以改写一部地理教学法了，建议同仁们以地理教学法为纲目，重写一遍，免得那些尸位素餐者贻误苍生。共勉！
geonet: 十几年前就认识唐泰清（也许是他的个人网站吧），今朝才得识汤老师，真的有些太晚。但都没有能够深入交流真得非常遗憾。希望多读到汤老师的文字哟。我非常赞同汤 ...
- 回复 geonet
- 汤老师建议极好，也许这并不是梦。星韵地理研讨会能持续这么多年，肯定是有对的因素在里面，大多数人都是自费去参加这个会议，为什么呢？
潇湘如是闲: 我到星韵后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啦！您看看，陈国祥老师那一堂课就是有温度的地理啊，杨清老师和重庆的老师看了以后都在深度评课，我正在深入学习何东春老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