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证义孚:段义孚先生的儒家情怀?(之一)
2018年11月28日 第一稿
艰难的身份认同
王爱民在其《地理学思想史》(2009)中认为段义孚先生的文化背景对人文主义地理学有一定的影响:
具有儒家文化素养的段义孚,曾对法国小说家纪德(Gide)的一句话“家庭,我恨你”,深感不悦,难于“理解”对于家的憎恨感的存在。段义孚所著《恋地情结,1974》《恐惧景观,1979》备受欢迎,而强烈的乡土观念,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
就段义孚自称的不能用中文流畅地交流、报告(在北京的演讲都提前翻译成中文,唯独一次对南开中学的演讲是不是中文老段没有明确指出),他的儒家文化素养从哪里来?虽然对纪德的话不满,但是老段自己却是一个资深同志,儒家文化到哪里去了?进一步,儒家文化对乡土的重视又是如何演变成了“恋地情结”?王爱民是不是像暗示人文主义地理学只有儒家文化背景的人才能演绎(在该书后记中,王爱民提到台湾学者王洪文的《地理思想史》对他的影响——让他看到了中华文化在阐述地理学思想中的综合性思维特质和行为方式)?可惜,这一切是没有证明的。
到底段义孚先生有没有儒家情怀?从《回家记》中有两处段先生重大的生活事件可以一窥段先生的野望。
在《回家记》的《思考》这一篇中段先生讲到自己身份认同的困惑——
当我说我是一个华裔美国人、一个少数民族的时候,其实带着一种嘲弄的语气。因为就我的受教育程度来讲,我至少不必把自己看作处于社会边缘的少数群体中的一员。那么我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归化”的美国人吗?对,但那仅仅是因为我不认为美国从根本上具有民族性:它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众多国家;不是一个民族,而是诸多民族汇聚起来——他们汇聚起来不是因为能够忍受或者欣赏彼此的风俗习惯,而是因为他们对一些问题有着共同的认识,而后者对于我的个性来说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
虽然段先生把自己看成正宗的美国人,而不是“归化”的美国人,依据仅仅是美国的立国精神!身为教授的他无疑也是处在“边缘人群”中的一员,怎么能这样罔顾事实呢?在从中国旅行完成后回“国”的时候,先生形象地描述了自己的尴尬:
刚刚踏上定居国的土地,我就收到了第一份巨大失望。明尼阿波利斯移民部门的官员在我通关的时候忘了说“欢迎回家”。自从1973年成为美国公民开始,我就期待着每次在检查通道里出示护照的时候,官员能够意识到我在行使居留权,并说出那两个亲切的词汇。
身份认同这件事儿,其实取决于两个方面——一个是“认同”,另一个是“接纳”,老段遭遇的尴尬是没有“接纳”的“认同”,两者相向而行才有真正的身份认同。在“归化美国人”为贬义词的美国,少数民族如何自处呢?段先生自己如何化解这种处境?关键来了——
少数族群的领导人们表示这些无形的盖子(俗称“玻璃天花板”——闲哥注)应该被拿掉,而且其实应该反过来,本族的人民应该摒弃那些机构所代表的价值观,从自己的文化和传统中找到力量。作为少数民族感到有压力?那就干脆踏踏实实地做一个少数民族,做一个与所处的地方亲密无间的民族,哪怕那地方就如贫民窟一般。
非洲裔美国人没有“归化”,没有“融入”,或者根本做不到,无形的盖子就在那里。看,段先生安之若素、既来之则安之——反其道而行之!这是孟子“行有不得者,返求诸己” ,孔子“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的套路啊——seek the cause in oneself instead of somebody else。这是要少数民族在美国开辟王道乐土的号角吗?“抱元守中”将生活的重心始终放在“自我”,这不正是儒家的情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