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证义孚之四《浪漫到骨子里的重庆人》

2019年1月 潇湘如是闲

题记:西南师范大学附中的语文老师王浩出了一个让地理老师坐不住的作文题。而我不是重庆人，是一个土生土长在长沙的坐不住的地理老师。我作此文想探究的是——人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过程是如何影响他们的情绪并塑造其独特地方感的？这是一个值得玩味的人文主义地理学现象。

命题者言：小范围的考试以打开学生的思维为目的，说好了不扣偏题分与任何角度都行，只要从利益结构素材语言四个维度评分。可以从整体上立意，比如对物以稀为贵的思考——兰波的“生活在别处”，或萨冈那句“漂泊的人们总梦想着童年、安宁、杜鹃花，正如平静的人们都幻想着乐队、流浪和伏特加”都挺好，也可以任选一个点来生发与图有关即可。

一、从真实的地方感开始

     平心而论，兴奋原因的排序符合重庆一般的地理事实。各种地理现象在重庆出现的频率从阴雨天到暴雨到地震到下雪的确是越来越小的。地震及下雪的稀少程度很可能是根据主城区的情况。因此，据图不难得出结论，兴奋或surprised显然与其在主城区的稀罕程度有对应关系，应该说成是——重庆（城里）人对周遭环境的兴奋程度是“物以稀为贵的”。

       重庆是中国有名的雾都，多阴雨天不奇怪。成语有“蜀犬吠日”，雾都应当更甚，这是我们解读兴奋程度的逻辑起点。那么，为什么“阴雨天”兴奋程度最低呢？因为最真实，这是栖居重庆的最常态，“家和平凡的生活让人感到很真实”“真实是我们熟悉的日常事务，犹如呼吸一样不足以引人注目。”（注1）重庆人如何描述这种真实呢？巴适！巴适得板！但真实不只有好的一面，如何调和差的、糟糕的呢？还有一个词叫“安逸”，可以用幽默或者自嘲来调和生活的不堪。（注2）一个在重庆生活了一年半的外国人在离开这座城市前，跟随重庆人步伐当了一天旅人，更坚信是如此。“”山城的粗糙大于精致，却有着平易近人的温度，穿梭其中，很少感到焦虑。”（注3）可以把这种没有焦虑的地方感描述成“安逸感”吗？这是重庆人首位的地方感吗？

       《汉书地理志》所说“（川人）俗不愁苦”是不是可以用“安逸感”来描述呢？地理人总有一个执念就是将一种感觉“在地化”，总要落实到地方才妥当。汉书地理志的“川人”之“川”泛指巴蜀之地，那安逸感到底归属在以重庆为中心的“巴”还是以成都为中心的“蜀”？从文化和语言来巴蜀本不分，至少从域外、从宏观尺度上是不区分的。一定要分怎么办？闲哥撇开感情的因素，从地理尺度和历史积淀来看，川渝一家亲并不是成渝一家亲，把这份“安逸感”归属于重庆和四川是恰当的，作为一个城市的重庆有更多的理由承载“安逸感”，但具体的说应当属于重庆人！段义孚在《空间与地方》中这样说道——

       城市是一个地方，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意义中心。它有许多高度可见的象征物。更为重要的是，城市本身就是一个象征物，首先，传统的城市象征着卓越的人造秩序，与其对照的是地球上的自然界的混沌力量。其次，它代表了一种理想的人类社会。“如果没有人民，那还有城市吗？的确，人民就是城市”（莎士比亚《科利奥兰纳斯》第3幕，场景1）。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安逸感”并不是好逸恶劳的那种懒惰。森林的清理、果树的栽培、畬田的开发从唐宋至明清一直是支撑“安逸感”的靠山吃山的物质基础。“人类遍畬she田，莳稼无闲坡”就是唐代诗人对巴蜀的写照。时代的变迁、战争的洗礼，这里的人由“客”成了“主”，安逸感成了一种农业文明状态下的精神状态，是不是脱离战乱愁苦的奢华？萨特说“只有在农耕文明中的精英们才拥有真正的奢华，因为奢华的物品本来就应该是珍贵而自然的产品。……在农耕文明中，由于劳动直接与自然发生作用，因而劳动也被当做一种自然活动。”（注4）对于推崇“自然应以质朴纯真为本”东方人还是西方人，不仅是理念的选择也是合乎环境感知的生存态度。